抱弦也以為遮掩過去了,笑道:「殿帥倘或有要緊的話問,等我們姑娘養好了身子再應訊……」
然後說話的聲音沒了,寺廟裡的櫃子打得結實,嚴絲合縫一點光都不透,清圓把耳朵貼在板上細聽,彷彿有腳步聲去遠了,看樣子人都走了。她暗暗慶幸,謹慎地等了等,果然外面安靜了,方小心翼翼推開一點櫃門。
已經下起了雨,風裡混進了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迎面而來涼得透心,她吸了口氣,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櫃門再微微開大些,視線所及的範圍內空無一人,很好,很安全。
她放心了,瀟灑地將櫃門一把推得大開,笑著剛要邁腿,赫然發現有個人蹲在櫃門後,正笑吟吟看著她,「四姑娘,你在櫃子裡頭看風景麼?」
這麼大的一個人形,猛地撞進視線裡來,清圓嚇得幾乎失聲尖叫。可惜外面雨聲轟鳴,雷聲隆隆,她的驚恐全被天地吞沒了,只剩沈潤同情地看著她,「為了躲沈某,四姑娘也是煞費苦心啊。」
清圓姿勢尷尬,一隻足尖點在青磚上,不知該邁出來,還是該縮回去。這刻真是丟臉透了,以往沉穩的閨秀形象徹底坍塌,她紅著臉,目光閃爍不敢看他,想說點什麼,然而說什麼都不合時宜,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好好的,卻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一隻白淨的,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他嘆息著說:「四姑娘還不打算出來?躲在裡頭不熱麼?」
人到了尊嚴掃地的時候,就分外容易生氣,她也不知自己哪裡來那麼大的膽子,惱怒地拂開了他的手,也不應他,自己踉踉蹌蹌地,從櫃子裡頭鑽了出來。
看看她,髮髻微有些亂,不像前幾回見她,她都端著閨閣小姐的架子。這回臉頰酡紅,汗水氤氳,髮絲在鬢邊蜿蜒著,那模樣愈發顯得稚氣。
沈潤抱胸打量她,「四姑娘就這麼不想見我?」
清圓別開了臉,「恕我不想和殿帥說話。」
她這回很有反抗的骨氣,唯一不足,大概就是守禮的人連生氣的時候都是文質彬彬的,負隅頑抗起來底氣明顯不夠,他甚至聽出了一點撒嬌的意味。
唉,女孩子怎麼那麼難討好呢,以前他也曾官場上應付,被人強拉去吃花酒,那些女人攥拳擼袖大開大合,他知道正經姑娘和她們不同,他也準備好拿出足夠的耐心來拉攏她,但結果證明這條路實在很難走。
外面天昏地暗,雷電伴著暴雨,屋內光線昏沉,幾乎看不清人的五官。沈潤撐著膝頭,讓自己的視線和她持平,姿勢雖遷就,語氣卻揶揄:「四姑娘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才不敢見我吧?」
清圓說沒有,可是不由又心虛起來,為什麼要心虛呢,自己想想都覺得稀奇。
沈潤慢慢直起腰,垂眼乜著她,「四姑娘……」
可是話還沒說完,她的一雙手就托起來,還是那個熟悉的小荷包,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我帶在身上了。」
沈潤張口結舌,他很少有說不下去的時候,現在遇上了她,話輕不得重不得,須得在舌尖上翻滾再三才能出口,這可好,她學會堵他的嘴了。
他澀澀看了荷包一眼,「我說的不是這個。」
清圓只好繼續裝糊塗,「那是哪個?」
她倒忘了那句「不想和殿帥說話」了,這樣迷濛的天色,這樣昏昏的光線,屋裡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忽然身上的頭銜官職好像都剝離了,只是簡單的兩個人,鬧著彆扭,心裡置著氣,一個緊追不捨,一個費心敷衍,然輕輕的話,又別有一種耳語般的柔旖……
他來前聽說了她和李從心的事,小丫頭膽大包天,敢背著他答應別人的求親。殿前司是什麼地方,天下偵緝全歸他們管,要得到這樣的訊息實在易如反掌。他當時聽完了,坐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底下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