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正有些遲疑,忽然聽見人聲鼎沸,從後面的觀音殿傳來。忙回頭看,一列班直壓著一個僧人大步而來,那僧人也許反抗過,被打得烏眉灶眼的。押班的人見了沈潤,上前叉手行禮,「殿帥,人已押解,聽殿帥發落。」
沈潤淡淡瞥了一眼,「怎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驚擾了香客多不好!」
清圓心裡一清二楚,他分明是故作君子,故意說給人聽。說完心平氣和地轉身,抬指一揚,領著麾下往山門上去了。
權這東西,走近了看原來面目猙獰。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人踐踏人,付春山落馬了,以往和他有深交的也得跟著受牽連,不管你是官宦,還是方外人,只要查案所需,你就得進殿前司的大門。
清圓看著沈潤走遠,那塊獸面佩還握在她手裡,原本一心要還的東西人家不收了,可又口口聲聲落了物件在她這裡,她開始隱隱擔心,是不是她從陳家祖母那裡得來的一盒妝奩就要不保了。或者這位指揮使深知謝家的意思,看輕了她,有意來撩撥……清圓忽然覺得天矮下來,心裡一團氣狠狠憋著,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直要把她堵死了。
抱弦和春臺到這刻才過來,點香並不需要花多長時間,然而回身見姑娘和沈指揮使對面而立,卻令她們不敢上前。
也說不清是什麼緣故,被震懾有之,體人意兒也有之。看那兩個人對站著說話,一個錦衣如血,一個淡得煙似的,是清雅底色上忽來濃墨重彩的一筆,意外地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姑娘要還人東西,總有許多話要說,她們便遠遠觀望,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可那面玉佩最後並沒有還回去,抱弦又有些憂心,「姑娘,殿帥不肯收麼?」
清圓皺著眉搖頭,垂眼看看掌心,雖隔著一層鏡花綾,也能感覺到底下沉甸甸的分量。她喃喃著,「可怎麼好,留又留不得,扔又不能扔……」
正遲疑,芳純從大雄寶殿裡出來,一面搖著手裡的符咒,一面道:「據說這個很靈驗,我求了一個回去試試……才剛率眾的是誰?我怎麼瞧著像殿帥?」
清圓勉強笑了笑,「確實是殿帥,沒想到竟在這裡遇上他。」
芳純倒不覺得意外,「幽州離上京近,這兩天又逢雍州牧革職問罪,畢竟那是二品大員,殿帥怎麼能不親自過問!」說著頓下來,有心留意清圓的臉色,「你們可說上話了?」
清圓點頭,「恰好碰上,總要打個招呼的。」
芳純笑道:「你幾次三番打聽殿帥在不在幽州,我原以為你有什麼要緊話要對他說呢,如今見面卻只打了個招呼?」
那些內情不能說出口,芳純畢竟是沈家的人,你同她說殿帥有古怪,回頭話再傳到人家耳朵裡,到底不好。
「我不過想代家父向殿帥道謝罷了,明日我父親就動身往劍南道去了,殿帥不在幽州,想見也不容易。家裡祖母總說要謝過殿帥,今兒既碰上,少不得把話帶到。」
至於芳純信不信,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塊獸面佩最終成為了一樁心病。
清圓坐在美人榻上,極力回憶當天的情形,難道弄錯了?一甌春夾道里遇見的那個人不是他?可她明明親耳聽見他自稱沈潤的……不知為什麼,這人每次都叫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的心思她揣摩不透,因此在他面前便顯得有些蠢相。
世上規矩體統,人家一概不在意,她以前所學的應對之道也通通派不上用場。她有些灰心了,洩氣地倒回美人榻上,門口傳來腳步聲,她懶得起身,仰起頭倒著看過去,抱弦捧著一盤果子進來,頭下腳上,頂天立地。
「姑娘怎麼了?」抱弦失笑,「從廟裡回來就不高興。」
清圓說沒什麼,側過身子,閉上了眼睛。
抱弦把果盤放在桌上,回身站在榻前問:「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