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扈夫人又改了主意,明著是捨不得大姑娘遠嫁,暗裡恐怕不無猜忌。清圓慢悠悠搖著團扇說:「太太自然懸心,橫塘那麼大的產業,回又回不去,賣又不好賣。萬一大姐姐近水樓臺,豈不便宜了蓮姨娘那房?」
抱弦一時啞了口,想了想方道:「我只想到太太忌諱大姑娘高嫁,竟沒想到背後還牽扯這些利害關係。」
清圓笑了笑,「越性兒誰也吃不到嘴裡,等過兩年老爺的仕途無虞了,只留宅子作為別業,其他莊子鋪子一應折變也就是了。所以大姐姐不能嫁,嫁了少不得受囑託看管產業,萬一看管得久了,貪墨了,謝家胳膊折在袖子裡,還能找開國伯府理論不成?」
抱弦聽完了,抬眼瞧瞧四姑娘,「姑娘到底長了幾個心眼子?」
「一個。」清圓無奈道,「倘或我回來,祖母和父親能像陳家祖父母那樣擔待我,我連這一個都懶得長呢。現在是沒法子,我若是不懂得思前想後,只怕被人算計死了都不知道。」
抱弦知道她的難處,嗒然點了點頭。
「那大姑娘那裡……姑娘眼睜睜看著太太斷送她的前程麼?」
清圓沉默下來,忖了忖方道:「話我不好隨意去說,大姐姐的心思我固然知道,但保不定蓮姨娘也有退親的意思。萬一話趕話的,說漏了一句半句,我倒落個搬弄是非的名聲,我一個閨閣裡的姑娘,犯不著招惹那樣的是非。」
她永遠是一副清醒的姿態,有時候太清醒,難免讓人覺得薄情。其實她也想熱血一回,可是總有太多的顧忌,她每行一步都得掂量再三,因為別人遇了事有退路,她身後空無一人。
抱弦對姑娘這樣的決定不存異議,原本這種深宅大院裡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倘或換個個兒,大姑娘未必會給姑娘提這個醒。
她們返回淡月軒,春臺忙著預備清水給她擦洗,清圓坐在桌前,見桌上放了一盒點心,便問哪裡來的。
春臺道:「是大姑娘打發新雨送來的,說是幽州有名的玫瑰酥餅,請姑娘嘗一嘗。」
清圓掂起一塊來,見這餅子做得精美,上頭有喜鵲登枝的紋樣,她笑道:「大姑娘也太周全了,這麼一大盒子,我怎麼吃得完呢。」邊說邊讓春臺拿碟來,取了六塊碼放好,剩下的照舊裝回盒子裡,轉頭吩咐小喜,「你把這半盒給大姑娘送回去,親口替我謝謝大姑娘,一定交到大姑娘手上。」
小喜道是,頂著大日頭,捧著食盒又往寒香館去。到了月洞門上,遠遠看見新雨正督促小丫頭子洗頭,便上去蹲了個福道:「新雨姐姐,我們四姑讓我來謝謝大姑娘,這麼一盒子我們姑娘吃不完,叫送還半盒給大姑娘。」
新雨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言,接過來說:「你且回去吧,大姑娘正歇著呢。」
小喜道:「我們姑娘吩咐一定交到大姑娘手上。」
新雨愈發奇怪了,嘴上連連說知道了,等小喜走出院門便回身進了屋子。
清和並沒有睡著,支起身問:「什麼事?」
新雨笑道:「四姑娘不知怎麼了,平常最愛吃點心,今兒胃口竟小起來。」一面說,一面開啟了蓋子。
另六塊玫瑰酥餅放得整整齊齊,只是最上頭的那塊被掰開了,喜鵲登枝上的一對鳥兒原本在一個枝椏上站著,如今背向而放,天各一方……
新雨愕然看清和,「四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清和臉色變得慘白,匆匆起身便往蓮姨娘房裡去了。
當晚蓮姨娘端著新熬的燕窩粥,進了謝紓的書房。
蓮姨娘還沒到四十,正是風韻猶存的時候,謝紓對每一個房裡人都曾用過一段心,因有往日的情分在,見了也溫情脈脈,很有話說。
蓮姨娘有一手按蹺的好手藝,站在謝紓身後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