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沒讀過書,願望也是最實際的,沈潤坐在一旁笑了,清圓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道:「去吧。」
待人一走,她才輕輕抱怨,「你怎麼單坐著,也不說話?」
沈潤如今是樂得逍遙,「夫人辦事,我沒有不放心的。橫豎一切夫人做主,不必問我。」
清圓才明白,原來祖父兩袖清風諸事不問,不是沒有道理的,沈潤還沒上年紀呢,不是已然如此了嗎。
唉,女人生來操勞,她無奈地笑,好在他懂得在炭盆裡給她烘紅薯。仔細拿炭火蓋著,等她辦完事,紅薯差不多熟了,他就蹲在那裡,舉著火筷子把紅薯挖出來,然後顧不得燙,替她剝了皮送過來,手上弄得漆黑,不小心摸了鼻子,活像煤山裡挖煤的長工。
她舉起手絹,笑著替他擦了臉,感慨這紅薯真甜,兩個人對坐著,一口紅薯一口茶,一個下去竟吃得半飽了。
門上又有人進來,站在門前斜照的光帶裡,向上回稟莊子和職田的收成。清圓開啟帳冊過目,帳面上的出入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人拖到這個時辰進來回事,不過是瞧準了時間匆促,等著主母看走眼罷了。
她合上帳冊,垂眼道:「谷種這項錯了,帳房裡登入的不是這個數,拿回去,對準了再來。還有,下年這兩處收成臘月二十八報進來,也好騰出時間對帳,沒的年下倉促,不留神錯漏了。」
她說話向來留一線,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拉臉。所以明知下人糊弄,仍說「不留神」,到底這麼大的家業,單靠主子派頭不成事。你就算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也沒法子事事親力親為,還是要這些人替你打下手的。
領教過主母厲害的下人,再也不敢在她跟前抖機靈了,帳冊去了又來,這回條條清晰,糊塗帳也弄明瞭,這時就可以封帳收官,踏實過年了。
兄弟妯娌對坐著,互相斟酒互道新禧,酒過三巡聽見外面響起爆竹的聲響,下人們扛著巨大的煙火在空地上燃放。幽州多勛貴,各家離得都不算太遠,於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站在門前看,幽幽的夜被各色禮花填滿了,連那天頂都是湛藍的。若天上有人,一定會讚嘆,好一個熱鬧的煙火人間吧!
沈潤呢,奇思妙想花在了一些小細節上。守歲的時候要給壓歲錢,他們家沒有孩子,他就拿她當孩子。事先命人做了指甲蓋大小的金元寶,一個個鑽了孔,拿線穿起來,給她掛在脖子上,然後向她拱手,「願娘子青春常在,多福多壽。」
清圓呆呆的,只覺渾身金光閃閃,簡直像鄉下的土財主。可他卻不這麼認為,在他眼裡她戴金比戴銀好看,渾身掛滿金子,不但面板變得更光潔了,連眼波也分外柔軟。
第二日去給祖父祖母拜年,清圓從罩衣下扯出這條元寶項鍊給祖母看,苦著臉說:「我以前不知道,他是個這麼俗氣的人。」
芳純挖出一根一模一樣的來,兀自盤弄著,「我倒覺得很好看。」
祖母只是笑,見他們各自安好就放心了。難得家裡人齊全,必要張羅好吃喝,一上午全在忙這個。到中晌不見老太爺和沈潤兄弟,叫人來一問,據說往門前小河裡釣魚去了。
「這老頭子可是瘋了,大年初一釣什麼魚!」
老太太嘀嘀咕咕抱怨,正要打發人去叫,見一個管事的婆子急匆匆從門上進來,邊跑邊喊大姑娘。
老太太不悅,「大節下,毛腳雞似的做什麼!」
婆子噯了聲,「老夫人,不好了,外頭來了兩位軍爺,說姚家母女在牢裡上吊,死了一個,另一個只會喘氣,不會睜眼了!」
第102章
這個訊息驚壞了清圓,她惶惶站起來,「什麼?」
指揮使府內宅出的事,對外沒有交代來龍去脈,就把人押進了大牢,沒出事便罷,一旦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