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到臺階下,人站在細雪裡,他蹙眉揮了揮手,「回去。」
她微微退後半步算是聽話了,看著他翻身上馬,看他率眾往大道那頭去,直到那身影匿進風雪裡,她才悵然退回門廊上。
他又上職去了,才分開,好像就開始想他。
抱弦在一旁輕聲說:「夫人,咱回吧,沒的著了涼。」
她噯了聲,方戀戀不捨回了內院。
要說閒,她眼下真閒不下來,天氣太冷,祖父犯了喘症又添風寒,自她婚後就沒消停。如今沈潤往上京去了,她也能回去瞧一瞧了,便囑咐紅棉備車,這就往欽安街去。
車剛停穩,人還沒露面,就聽見門上小廝歡快地通傳:「咱們大姑奶奶回來啦!」
如今從姑娘換成了姑奶奶,就像抱弦說的,身份地位的轉換,只在須臾之間罷了。
陳老太太聞訊迎了出來,瞧瞧她,又往她身後看,「姑爺沒一道來麼?」
清圓笑道:「祖母忘了,他今兒回京述職,我得了閒,正好回來瞧瞧。」
「哎呀,我真是糊塗了。」老太太撫撫額頭道,「全是被你祖父鬧的。」
清圓問祖父眼下怎麼樣,「守雅說幽州城裡有個致仕的太醫,醫術高超得很。回頭咱們就去登門拜訪吧,不拘怎麼,把人請來給祖父瞧病要緊。」
老太太擺手,「他好得差不多了,如今是恃病揚威,吵著要吃這個,要吃那個。半點不順他的心,就蹦起來要出去釣魚。」
清圓訝然,「那怎麼成,外頭冰天雪地,會凍出病來的。」
「他可不就是借這個勢頭嚇唬人麼,別理他!」
說笑著進了裡屋,見老太爺正仰在床上看棋譜,清圓上前叫了聲祖父,「您老今兒覺得好些了?」
老太爺吭哧著又咳了兩聲,拖腔走板地告狀,「原早該好了,可惜不得人盡心伺候。我要吃滷鴨爪子也不讓我吃,心裡頭憋悶,還得再躺幾天。」
清圓失笑,老太爺上了年紀,愈發孩子氣了。其實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活泛的性子,到老了雖彆扭,也不招人討厭。可是老小孩兒還需哄著,老太太沒那個閒心忍受他撒嬌,只差沒拿竹竿兒把他鞭起來。清圓很有耐心,細聲說:「您的喘症那麼厲害,吃滷的對身子不好,等過兩日病勢褪盡了,那時候再吃不遲。我才剛來的路上,正遇著鴻雁樓點心出爐,就買了兩盒回來。您下床洗漱吧,回頭咱們一塊兒吃,啊?」
老太爺一聽有興致,況且孫女回來,不能再賴在床上了,便掀被下床,慢悠悠挪到耳房裡收拾去了。
清圓和老太太退回前廳等候,這風雪夾雜的天氣,坐在一起圍爐喝茶倒是很相宜。老太太和她閒話家常,也問及西府的近況,清圓把姚家母女的心思同老太太說了,老太太長嘆:「總有那些眼饞肚飽的,自己門頭也不算矮,這山望著那山高,恨不得世上好事全讓她們佔盡。西府裡二太太也是個糊塗的,知道她姑母有這心思,就該斷了來往才是。哪家願意拿自己的姑娘去給人做小?真有這樣當孃的,要不是傻,就是心裡有十成把握,將來姑娘能後來者居上。」
祖母看事一向透徹,受她教導多年,清圓耳濡目染,現在才能這麼遊刃有餘。不過這些掃興的事,暫且不去說他了,她拿通條撥了撥爐火,一面道:「守雅收拾了上京的別業,明年打算搬到那裡去住,也免得往來奔波。可我放著您和祖父在幽州,不能放心,到時候咱們一道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祖母卻搖頭,「既然出嫁了,就該有個出嫁的樣子,沒聽說把孃家帶著一塊兒走的。你們小夫妻恩愛,回頭有了喜,我去看顧你倒是個名目,否則叫我胡亂住到你們家去,那我是斷乎不能去的。」
老太太的練達,不單是對付老太爺時的直擊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