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唇一笑,在椅上欠身道:「這是聖人與殿下的恩德,多番栽培他,我等才有今日的榮耀。」
榮耀不是白得的,多少血淚在裡頭,如今也不去細說了。皇后人生得很美,當初聖人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跟著他,也是一路艱辛過來,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只因沈潤和聖人之間交情非同尋常,因此皇后待清圓也比常人親厚,細細說了好些,說得越多,便越有交心之感。
「聖人前日來同我商議這詔書該怎麼寫,原本官員任命是一道,內眷封誥又是一道,後來仔細合計了半晌,還是放在一卷裡頭更好。如今你和謝家算是撇清了,他們可再來糾纏?」
清圓搖頭,「禁中下了旨意,說得明明白白,還有什麼可糾纏的呢。」
皇后長嘆,「謝家早前也是名門望族,祖輩開國時狠立過戰功的,可惜到了這輩,竟鬧得如此田地。這家子眼瞧著大不如前了,你抽身出來也好。」
清圓噯了聲,「家下這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汙了殿下的耳朵,實在慚愧得很。」
皇后笑了笑,復又哦了聲,「謝家有個姑娘充了才人,眼下在我宮裡伺候呢,是你哪個姊妹?」
清圓道:「是妾的三姐姐。」心下明白了,謝家不受抬舉,清容入選神龍殿的資格也徹底被剝奪了。只入長秋宮做個才人,不得聖人垂青,便一輩子同那些長御一樣,不過是個女官罷了。
她有些惆悵,因兩個人的母親有那樣的糾葛,清容一向仇視她,她對清容的感情可說複雜,半是厭惡,半又覺得愧疚。眼下清容在長秋宮,自己也是進來謝恩,不好多說什麼,略頓了頓,便岔開了話頭,同皇后談論別的去了。
不過今日她也是有備而來的,待和皇后熟絡些了,便小心翼翼道:「殿下,妾有兩樁事,想討殿下主意。」
皇后頷首,「你說。」
她正了正身子,字斟句酌道:「外子早年在蜀地和雲中待過,兩地軍需匱乏,一直是他心裡記掛的。眼看年關將至,咱們商議著,自己拿些梯己出來,以殿下之名犒勞將士們,或是添些衣物棉被,或是添上幾兩餉銀容他們貼補家裡,也讓那些將士過個好年。再者上京城裡很有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和無兒無女的老人,到了寒冬過於難熬了。妾想捐個孤獨園,瞻給衣食,令孤幼有歸,如此一來既是咱們夫妻的善舉,也是聖人體天格物的政績,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皇后聽了,愈發對這年輕的誥命夫人刮目相看起來。
其實沈潤在職這幾年,做的那些以權謀私的事,早就有人傳到御前了,但因聖人念舊,不予追究,沈家兄弟才能加官進爵直到今日。然而再深的私交,到了滿朝彈劾的時候也難辦,若是不給聖人一個反駁臣工的理由,沈家最後只怕免不得要獲罪。所幸沈潤娶了這樣一位夫人,小小年紀知道居安思危,未雨綢繆,這不單是取悅君王,更是日後自保的手段。
皇后牽了清圓的手感慨:「守雅何其有幸,得了這樣一位賢妻!你才剛說的都極好,我和聖人沒有不答應的。既然要辦,就早些著手,聲勢不必太大,免得叫有心人曲解了,反倒不好。」
清圓大喜,站起身納了個福道是,「妾遵懿旨,多謝殿下成全。」心裡一直隱隱存在的重壓,到現在才得以紓解。嫁給沈潤之前,她就知道身在高位如臨深淵,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彌補,像前路上有了溝坎,預先一鍬一鍬填進磚瓦,等到行經的時候才不至於顛簸,才能出入平安。
皇后是個極好的人,又替她出了些主意,她一一記下了,方才從長秋宮退出來。這刻急著見到沈潤,急於告訴他這個訊息,腳下走得匆匆,倒是巧得很,邁出宮門時,恰好遇見了清容。
清容的一張臉,如今愈發寡淡了,迎面撞上好一陣怔忡,聽清圓叫了聲三姐姐,她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