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暗暗地笑,「喏,這裡……」
這裡是哪裡?她抬了抬食指,他看了個遍,連一點紅痕都沒有發現。
「找不見麼?」她嘶嘶地吸氣,「你再細找找。」
桌上一角燃著燈,他不由湊近了就光看,結果她的指尖忽然向上一挑,正擦在他唇角,在他愕然的時候收回了手,嘟嘟囔囔道:「大概只是颳了一下,沒傷著皮肉。」邊說邊站起來,走到門前揚聲喚抱弦,「叫人來,把桌子撤下去吧。」
沈潤明白過來,這丫頭學會了撩撥的手段,開始小試牛刀了。他既喜歡,又心癢難搔,且樂於享受這樣朦朧的試探。可惜才品出一點滋味就戛然而止,剩下的便是綿綿的暗湧和戰慄。想和她好好分辯分辨,門外的婢女魚貫而入,人一多,他也只有望洋興嘆了。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她守禮地欠了欠身,轉頭吩咐抱弦,「替我送送殿帥。」
抱弦上前來,低眉順眼向外比手,「殿帥請。」
怎麼辦,賴在這裡總不能夠,他輕吁了口氣,笑道:「姑娘歇著吧,明兒我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是什麼好事,下了個鉤,清圓再想追問,他卻轉身出去了。
主僕兩個開始揣測,抱弦道:「八成和謝家有關,或是老爺那頭有了訊息,或是殿帥打算再坑謝家一把。」
清圓思量了下,「沒準兒替我把梯己拿回來了。」
抱弦掩唇笑,瞧人都散盡了,挨過去小聲打趣:「我在外頭聽著呢,姑娘真像個情場老手。」
清圓紅了臉,嘀咕著:「誰叫他這麼捉弄我,我得扳回一城來才踏實。」
裡頭內情,其實她還是沒有說出口,那個原可不必當真的穆家二姑娘,或多或少還是令她惶惶。她也害怕芳純說的弄假成真,倘或不在乎沈潤,那一切的困擾便不存在了,但她在乎啊,越是在乎,便越提心弔膽。可是又不好去問,他到這時候還憋著呢,於是兩個人就得比手段,看誰先服輸。他倒有一點好,即便嘴上佔足了便宜,也不越雷池一步,所以縱得她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同他鬧一鬧。
清圓這頭因那一挑回味無窮,相隔不遠的屋子裡,被輕薄的人站在鏡子前,慢悠悠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門半掩,窗半開,一隻螢火蟲在院裡的桂花樹上停了停,然後明明滅滅間,飛到樹頂上去了。
起先很好的天氣,將到亥時前後,忽然下起雨來。狂風吹進窗底,吹滅了案頭的燈,細密的雨絲打在窗紙上,像小孩揚沙。
轟然一聲雷鳴,有閃電劃過天際,照得屋裡幽幽的藍。一張清白的人臉停在他床前,乍一見,嚇他一跳。
到底來了,他在黑暗裡浮起笑,閉著眼睛問:「怎麼了?怕打雷?」
床前蹲著的人沒說話,沉默了良久才問:「你喝水麼?」
他說不喝,翻了個身,低低的嗓音像囈語,「你不睡覺,來我這裡做什麼?」
清圓扒著床沿問:「你先前說的好事,是什麼?」
他失笑,唔了聲,不答她。她等不來他的回答,伸出一根手指捅捅他,「你睡著了嗎?」
任是哪個男人,都不能對半夜闖進來的女人視若無睹吧!他在黑暗裡仔細尋找她,就著簷下燈籠照來的些微的光,看見一個模糊的剪影。
「想知道?」
她嗯了聲,真是一點都不怕他。
他忽然伸出手臂把她撈起來,「什麼時辰了?你知道半夜跑到男人的屋子裡來,會有什麼下場麼?」
可是這昏沉的夜,與世隔絕的深宅裡,沒有虎視眈眈的長輩和宿敵,她就有些放肆了。
她小心翼翼摸摸他的臉,「沈潤,你喜歡我麼?」
他嗯了聲,「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