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放下手裡的碗,起身慢慢在廊子下踱步。外頭日光耀眼,她茫然看著遠處,籲道:「這麼下去,只怕要成為別人的笑柄。」然後清如就像個噩夢,一輩子糾纏著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位對誰都不忍傷害的小侯爺呢,會一面愧疚著,一面尋求別的慰藉。可能他根本就分辨不清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貴公子溫柔多情不是十惡不赦的罪過,但若對家裡女眷也不清不楚,猶如枕邊放了一把刀,就讓人有些不寒而慄了。
其實只要動用些手段,設個局讓老太太和家裡眾人都看見,就能讓他啞口無言接受退婚,但那樣做似乎有些殘忍了,總要讓他留些臉面才好。
家宴散後清圓沒走,留在薈芳園伺候老太太吃藥,老太太看出了端倪,什麼也沒問,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把屋裡人都遣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我知道你心裡有話,這會子沒人,說罷。」
清圓也沒兜圈子,直言道:「丹陽侯府這門親,孫女怕是結不成了。」
老太太也不奇怪,淡聲問為什麼,「今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真話到底不大好說出口,可是不說,又沒法子交代。她揉著衣角,支吾了下才道:「二姐姐今兒私會了小侯爺,連要給他做外室的話都說出來了。我們的親事倘或成了,將來非但我鬧個沒臉,連謝家的顏面也會掃地。祖母,不是孫女不惜福,是穿鞋的怕光腳的。小侯爺為得家裡首肯,回去少不得同侯爺和夫人鬧,侯爺和夫人顧惜他,勉為其難答應,對我亦是睜隻眼閉隻眼而已。單是這樣還能將就,要是將來又和二姐姐有牽扯,二姐姐的名聲……祖母想,不說外頭怎麼編派,先是侯府裡頭,咱們一家子就抬不起頭來。」
清圓說一句,老太太臉上顏色便難看一分,及到最後,幾乎拍著炕桌說:「家門不幸,竟出了這樣狗屁的事情!那二丫頭……她……竟沒有一點廉恥之心?」
清圓垂著眼睛不說話,女不教,自然是母之過,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情,老太太未必不恨扈夫人。只要恨,就夠了,家裡兩位姨娘,一位是貴妾,一位生養了兩個哥兒,當家主母再尊貴,也不是無可替代。
老太太氣得緩了半天才平靜下來,她起先只當清圓是後悔了,想放棄丹陽侯府,重選指揮使府,沒想到扒開了,竟是這樣的原因。怎麼辦呢,清如就算再混帳,總不好弄死她,她凡心不滅,送進廟裡也休想關得住她。清圓倘或真嫁了李從心,到時候妻姐妹婿的,怎麼辦?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退親這一條路可走了。
老太太悶聲嘆氣,「可惜沈指揮使也要定親了,這麼一來你可就是兩頭沒著落,自己千萬要想明白才好。」
清圓點了點頭道:「我知道,越性兒一個都不選,也是個不得罪人的法子。」
老太太的惆悵比她還大,心裡只管懊惱著,這樣頂好的兩門婚事都錯過了,將來只怕也越不過這個成就了。真回絕,又有些捨不得,便斟酌道:「我看這樣,暫且先含糊著,橫豎你父親還沒回來,大定也下不成。你再細瞧瞧,要緊一宗是淳之的為人。我想著,你們將來成親也不在幽州,興許走遠了,二丫頭就消停了。」
老太太既然這麼說,清圓不能過於執拗,再仔細分辨分辨也好。對於李從心,她倒算不上恨或怨,只是覺得失望,本以為那樣千辛萬苦爭取來的,總會看重幾分,但塵埃落定了,大約也不過如此,他喜歡的是獵艷的過程。
時候不早了,該說的都和老太太交了底,是非輕重由老太太裁度。清圓起身行了一禮退出上房,才走到廊下,便見正倫急匆匆趕來,跑得氣喘吁吁的,把提燈的小廝甩在身後老遠。
清圓站住腳,正要問二哥哥怎麼了,就聽正倫道:「四妹妹先別走,出大事了。」
清圓不解地瞧著他,正倫拍著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