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越想越忌諱,惱恨地瞪著清圓道:「四姑娘小孩兒家家,這話可不好隨意說出口。你才回謝家沒多少時候,不知道這家裡規矩重,一個閃失就會引火燒身,還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好。」
清圓不說話,只含笑看著她,蔣氏被她瞧得舌根發麻,板起臉道:「你笑什麼?天天一副笑模樣,越是愛笑的人,肚子裡越有彎彎繞。」
清圓被她一說便不笑了,無奈道:「見了長輩不笑,難不成還哭麼!嬸子也別惱,這話我不和別人說就是了。」
可她應下了,蔣氏又不放心,原本想走的,腳下踟躕起來,斜眼睃著她道:「既然不和人說,爛在肚子裡就是了,何必到我跟前露臉?」
「因為我明白二嬸子的心啊。」清圓沒控制住,又笑了笑,「二嬸子是爽利人兒,聽不得那些夾槍帶棒的話。只因二叔吃了排行的虧,要是當初受舉薦的是二叔,二嬸子的性子倒更像將軍娘子。說句實話,我真羨慕二嬸子這樣的脾氣,不像我似的,處處小心,處處賠笑臉。」
蔣氏向來人嫌狗不待見,小輩兒裡願意賞她臉的連一個都沒有,聽見清圓這麼說,忽然覺得這孩子也怪可憐的,明明有個正經出身,也混得寄人籬下模樣。況且清圓提及了她內心最憤憤不平的一處暗傷,她一直覺得要是二老爺填了缺,也不至於現在弄得糊家雀兒一般。於是她索性敞開了說,哼道:「你那嫡母,也太不是個人兒了,你雖不是她生的,好歹叫她一聲母親,她就不該苛待你。」
抱弦見縫插針地添了句,小聲道:「二太太說得極是,可也沒法子,嫡庶畢竟天壤之別……前兒聽說老太太、太太要替二姑娘說合丹陽侯嫡子,可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或是成了,我們太太愈發錦上添花了。」
「丹陽侯嫡子?」蔣氏詫然,「虧她敢想!料著是心裡不服,開國伯家寧肯討個庶出的,也不要她們嫡出的小姐,這會子憋著一口氣,勢必要二姑娘嫁得更高才甘心。」想想自己生的兩個姑娘,婆家都是汙糟貓,再讓扈氏攀上好親家,往後愈發拿肚臍眼看人了。於是撇嘴哼笑,「那二姑娘刁鑽得很,嘴上半分不肯饒人,我看她一臉福薄的相貌,還想入丹陽侯家,且看她有沒有這個造化吧。」說完也不逗留,帶著丫頭一扭三晃往夾道盡頭去了。
清圓轉頭對抱弦一笑,「走吧。」
抱弦攙著她慢慢往另一頭去,彼此不說話,但卻心照不宣。閨中的女孩兒想出府門不容易,不如那些當家主母來去自由。蔣氏那樣的人,素來眼熱大房,一旦得知了內情,沒有不作梗的道理。
主僕倆沒事人似的,上前頭廳堂裡湊趣兒去了。老爺難得回來,自然宴請外客,男女分作兩處,隔著一個小院兒,男客在東,女客在西。清圓進去的時候,堂上女眷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談,清和才從夫人堆兒裡退出來,見了她便迎過來,輕輕往東邊遞了遞眼色,「小侯爺也來了。」
清圓聽了她的話,不自覺朝東望了眼,清和笑道:「譬如一個花瓶,供在那裡賞心悅目,從來不曾想過收進自己屋裡。後來突然有人闖進來,哭著鬧著要霸佔,你可覺得這花瓶比往日更好了?」
清圓轉過眼來,心想這話其實很有道理,不是覺得這花瓶好,只是不想便宜了那個哭鬧的人罷了。
可她嘴上依舊含糊:「大姐姐說什麼呢!」
清和笑了笑,沒有作答。
外人多的時候,清如很會斂其鋒芒,她嫻靜地在她母親邊上坐著,像個遺世獨立的美人觚。女客們都是有身份的夫人們,在這個圈子裡有個好名聲很要緊,可見嫡女也不是好當的。清圓和清和則鬆散許多,找個角落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時穿過檻窗看外頭的天,天色灰濛濛的,像是要下雨了。
果然,午後淅淅瀝瀝的,春雨澆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