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琪無奈,知道祖琛已放棄討論祖璋。
學華輕輕說:「你兄弟已經成年,不是你的責任,這是淺而易見的事,你不必為他頭痛。」
「不寄錢給他,他可能會淪落街頭。」
「隨他好了。」學華聳肩,「街頭自有露宿者。」
「你們都狠心。」
「不,祖琪,一個人總得靠自己雙腳站穩。」
「我得照顧我的兄弟。」她十分固執。
「所以,祖琛知道任何忠告對你無用。」
祖琪忽然笑了,「你說得對,你們都瞭解我。」
她站起來告辭。學華送她到門口。
祖琪說:「祖琛已經在讀兒童故事了,家裡沒有兒童行嗎?」
學華只得笑了。祖琪與她擁抱,「我愛你們。」
把錢匯出之後,祖琪跟丈夫乘輪船到地中海度假。
每次外出旅行,祖琪都十分高興,在船上賭場流連,喜歡廿一點,吃得多,睡得著,兩個星期可以胖好幾磅。
一日,鬱滿堂輕輕問她:「這段日子,還快樂嗎?」
祖琪用力點點頭,「我自幼就希望有人會好好照顧我,帶我四出旅遊,到天之涯海之角欣賞異國風情,現在,願望已經達到。」
她口氣十分自然真摯,叫丈夫舒服,他願意做任何事來討好她,對於聯名戶口裡六位數字現款常被提清事一字不提,努力再存入款項。
結婚近一年了,夫妻關係維持得非常和洽,彼此客氣得像賓主一般,吃水果都互相禮讓:「桃子香極了,只剩一顆給你」,「蜜瓜也甜,下次也到這辦館買」……彷彿已經鑽婚紀念。
地中海之遊最後一站是巴塞隆納,祖琪笑說:「怎麼會有這麼好聽的地名,像跳舞音樂的節奏。」
傍晚,在酒店餐廳吃飯,還沒點菜,侍者忽然過來請鬱滿堂聽電話。
他十分意外,「我已經關照公司不要騷擾我。」
祖琪說:「也許有要緊事。」
鬱滿堂到大堂去聽電話,祖琪叫了飲料等他。
誰知他一去近半小時沒有回來,祖琪愕然,放下餐巾,到大堂找他,問接待員:「見過鬱先生沒有?」
「他聽完電話,到酒吧去了。」
祖琪一直找進酒吧,看見丈夫一個人呆坐,也沒叫酒喝。
她走近,「你怎麼了?那電話是誰打來,發生什麼事?」
鬱君抬起頭來,凝視妻子,目光充滿憐憫,「祖琪,坐下。」
「不,我站著就很好。」
「坐下。」他忽然提高聲音。
祖琪沒好氣,「那麼緊張,可是要破產了。」
他用手不停搓著臉,「祖琪,電話由祖琛打來。」
祖琪到這個時候,才開始明白訊息與她有關,她呆呆地看著丈夫,臉色開始轉白。
「祖琪,我們需立刻趕赴美國。」
祖琪張開嘴,又合攏,雙手簌簌發抖。
「祖琪,我知道他對你來說,是多麼重要——」「祖璋怎麼了,他可是受了傷?」
「祖琪,祖璋於昨晨七時在納華達省乘滑翔機墮下山谷,意外身亡。」
祖琪一聲不響,一雙大眼睛裡的亮光漸漸褪脫,目光呆滯。
鬱滿堂知道她身體裡有一部分已隨兄弟而去,他為她難過,流下淚來。
祖琪忽然說:「我去取護照。」
她站起來,走前兩步,腳步不穩跌倒。
鬱滿堂連忙扶起她。
祖琪的聲音變了,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來,「走開,別碰我!」
祖琪、祖琛與學華,三個人一起愕然,人生裡再也沒有更諷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