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邂逅她師傅,伊人沒有留下來,他遺憾了十年,然後,她終於回頭,但已經病重,他陪她走了最後一程。
一年前,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那一日,他視察工地回來,滿身汗汙,自己都覺得身有異味,吉甫車到達家門,管家迎出來,告訴他,有客自遠方來。
他一楞,「誰?」
「是那位叫金瓶的小姐。」
「他們三個人一起嗎?」
「不,只得她一個人,我已招呼她到客房休息,她——」管家欲語還休。
「她怎樣?」
「她很瘦很憔悴,彷彿有病。」
岑寶生耳畔像是打了個響雷。
呵,病了,像她師傅一樣,受了傷,最終回到岑園來。
岑寶生十分慶幸有個地方可以給朋友休養。
他說:「立刻請陳醫生。」
管家去了片刻回來,「陳醫生在做手術,一有空馬上來。」
他脫下泥靴,上樓去看客人。
只見金瓶和衣側身倒在床上,背影瘦且小。
他輕輕走近,她沒有醒轉,做她這一行至要緊便是警惕,她一定是用過麻醉劑了,能夠對岑園那樣信任,他十分安慰。
他輕輕掩上門,吩咐管家:「到六福中菜館去借廚子來工作幾個星期,把看得到海景的房間收拾出來。」
他淋浴梳洗,刮清鬍髭,忽然嗤一聲笑出來,自嘲地說:「老岑,做回你自己吧,大方磊落多好,反正再妝扮,也不會變成英俊小生。」
他坐下來沉思。
他們同門之間一定發生了重大變故,三個人原先形影不離,現在只有她一個人負傷出現。
陳醫生到了。
金瓶還沒有醒來。
陳醫生有懷疑,立刻推開房間,岑寶生有點焦急,可是他隨即看到金瓶轉過身子來。
她瘦削麵孔只有一點點大,不知怎地,臉頰有點歪。
陳醫生細細問:「你什麼地方受過傷?」
金瓶細細說出因由。
陳醫生仔細替她檢查,岑寶生越聽越腳軟,背脊叫冷汗濕透。
金瓶能夠生還,真是奇蹟。
說完了,她仰起頭說:「想吃碗粥。」
管家剛好捧著小小漆盤上來。
陳醫生與岑寶生走到書房。
他說:「這種手術當今只有三間醫院做得到,病人再世為人,不過她需要好好接受心理輔導。」
岑寶生跌坐在椅子裡。
「她用麻醉劑鎮痛,長此以往,會變癮君子,我會替她用電子儀器調校內分泌,讓身體自然應付。」
金瓶就這樣住了下來。
岑寶生一個問題也沒問過——你的師弟及師妹呢,仇人是誰,以後打算如何……
她不說,他也不問。
當然也絕口不提「你想住多久」,就這樣,一直到結婚。
現在,她要領養一個小女嬰,這已是第三代了,師徒竟與岑園有這樣的緣份。
岑寶生見過金瓶對秦聰的款款目光,不不,他不會妒忌,很明顯她已再世為人,那部份記憶,可能早已在手術中切除。
岑園開始整理育嬰室。
幼兒用品由專人逐一添置,樣版攤開來,金瓶總是選擇比較簡單實用色素低調那種,與岑園格調配合,這一點,與她師傅大不相同。
岑寶生提醒她:「律師問,她叫什麼名字。」
「啊,早已想好了。」
岑不覺好奇,笑問:「叫什麼?」
「在岑園長大,就叫岑園吧。」
「咦,好名字,既自然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