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至少你應該見見家人。」
「我沒有家人。」她說。
「朋友?」
「朋友只是開派對的客人。」
「你幾歲?」
「廿六。」
我坐在白藤椅上把酒喝光。
她好像事不關己,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她一樣,緩緩地喝著酒。我想在她的臉上尋蛛絲馬跡,但是基麼也看不出來,她臉上有種雕刻過的平靜。
她說:「人可以做的不過是好好的愛幾場。」她微笑,「但是太多人不知道身邊有些什麼。人的心理: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當今天變成明天,昨天又是值得懷唸的一天。」
我溫柔的問:「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
「我已做妥一切,」她微微笑,「我靜靜地在等待。」
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我忽然覺得自己幸運,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日子。無知永遠是最幸運的。
她笑,「人類對於無知最恐懼,你知道。也許到了那一邊,我會很慶幸我可以早日離開這一邊。」
我低下頭。
「愛你的女朋友。」她說。
「我會盡力。」我說:「也許你應該知道,她一直覺得與我在一起是一種委曲。」
「事非成敗轉成空。」她推推我,笑。「什麼叫委曲什麼不?」
「疲倦嗎?」我問。
「還好。」
我輕輕把她擁在懷裡,「只一分鐘,就放開你。」
她輕笑,「你可憐我?」
我嘆口氣,「我可憐我自己,如果你沒有白血病,我是否還敢擁抱你。」
「謝謝你,傑。」她說:「傑,聽著,有空常來這裡,泳池永遠是你們的。」
「謝謝。」我說:「你也聽著,你還有時間,真的」
「傑。」她把手指放在我嘴上,「夠了。」
「我明天下班來看你。」
「明天。」她點點「頭。
「你休息吧,看你,面色真是壞。」我說:「明天來看你。」
我由她的司機把我送到市區。
決定第二天去陪她。
近中午的時候,剛打算去吃飯,接到一個電話,女秘書接進來,說是有要事。
「哪一位?」我問。
「老黃。」那邊氣急敗壞。
「老黃?」我問:「哪一位老黃?」
「唉,你與莉莉來過我這裡游泳的老黃呀。」
「呵,老黃。」他找我有什麼事?
「你知道咱們家小姐?」
「知道。」我有點緊張。她找我?
「昨夜小姐吩咐我打電話給你。」他說:「小姐說你如果要與朋友去游泳,隨時歡迎。但是──」
「什麼事?」
「今早傭人叫她用早餐,她已經沒言語了,救傷車來到,她已經死了。」
我出乎意料的平靜,「在房中?」
「是的,這裡亂了很久,直到現在才想起給你電話。」老黃說:「你可知道小姐為什麼要服毒?」
「她有親人嗎?」
「有自然是有的。」她說:「前天她提早發我們薪水……管家已經通知律師了。」
我放下電話。
第二天報紙登出來,莉莉拿著新聞,目瞪口呆,她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是相信的。
我甚至相信她早在瑞士已死了。靈魂僕僕的萬裡歸來,出現她長大的城中,來探望故居。
我與莉莉終於分手,我並沒有聽白的話,盡我的力量,努力地戀愛幾次,莉莉不是戀愛的物件,她只是享樂的好物件。她終於到東華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