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笑說:「以前女孩子為挑物件煩惱,現在為選職業頭疼。」
我說:「女人也怕入錯行。」
終於塵埃落定,我決定做三年船公司。
媽媽問:「不會駛到戰區去吧?」擔心的要命。
「自然不會。」我回答。
沒料到,他在門口等我。
一大清早,我去游泳,他尾隨在後。
「怎麼,招呼也不同我打?」
現在已可以直接看到他眼裡去了。傷勢不會完全復原,不過已經麻木。
他似自言自語:「你總給我充分的自由,但當時我不懂,老覺得你是童子軍,沒有柔情蜜意,一時迷失……你認為我們之間,還能挽回嗎?」
我搖搖頭。
「你不再愛我?」
我微笑,非也非也。
一次受傷,足以致命,誰還敢相信他這種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性格?誰能保證沒有第三第四次?
現在我也學會保留感情,保護自己。
到今日才知道,他放棄我,是為著我欠缺女人味道。
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又何嘗是我的錯。當愛情消失,忠厚變遲鈍、柔情變依賴、時髦變輕浮、艷麗變妖冶、能幹變強悍、節省變吝嗇、堅強變固執、風趣變尖酸、高雅變孤僻、天真變無知……
咄!
又其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我將永遠是我,總有一日,有知音人會前來嘆一聲:呵,看這美人。
我將靜靜等待,不及不憂。
我說:「回去吧,別多說了。」
他看著我說:「許多情侶在誤會過後可以複合。」
我不置評論。
每一個人的情形不同。也許我也愛的不夠,至少我愛自己多過愛他,我不能化為一堆爛泥,倒在他腳底下。不不不,我沒有那麼浪漫。
我沒有空閒,下個禮拜我要上工。
於是我再說:「走吧。」
他只得離去。
那日下午,我泳罷回家,躺沙發上喝冰茶,電話鈴響。
我接聽,那邊說:「我是你表哥,怎麼,好嗎?聽說找到工作了?」
我精神來了,這小子,真是風趣。
「表哥,」我說:「正想請教你呢,我的新工作不多不少同你那行有點關係。」
「表妹,出來吃杯咖啡如何?」
「表哥,什麼時候最方便?」
大家都笑了。小店我們有一個甚長的暑假,長得足以令人發瘋的兩個半月。我到巴黎去了兩個星期,倫敦兩個星期,還剩一個半月。幹什麼好?
找一份暑假工作。
我走進這家小店,我問:「你們需要人手嗎?」
店主是一位太太,看看我,問:「-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
「中國人。」
「好。日本人免談。我丈夫死在日本人手裡,第二次大戰,在新加坡。」
「真對不起。」
「跟-無關,中國人是好人。我相信中國人,我們一起打過仗,我知道。我這工作時間很長,早上十點至下午五點,沒有休息,星期天關門,一天到晚只能站著,一星期十鎊的薪水,幹不幹?」
「以前那個長頭髮的男孩子呢?」
「把頭髮染得血紅,到倫敦做歌星去了。」
我笑。
我接受了工作。
我喜歡這家小店。它賣一切的東西,都是不實際的東西,所以我才喜歡。它賣翻版畫;畢卡索的藍色時期、粉紅時期;達利的超現實;波蒂昔裡的維納斯出世;比亞資裡的版畫;米羅的女人與星、克利、一切一切的畫;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