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咱們大家裡一般規矩,當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大家都預設了的,洋女人有實用之途,上床,可是也臭,得叫她們洗刷一番。
也有跟外國女人結婚的,像新界來的跑堂啦,為了居留方便一點,取個英國護照,也就娶個洋鬼婆,不到三個月互相大戴紅顏綠色的帽子,離婚完蛋,那些混血兒也不一定好看,多數臉黃黃的,帶著一鼻子雀斑,當然這是社會問題,與咱們沒關係。
洋婆子也愛嫁黑人,那更是與我們無關了。
我再無所滑,家傑做這種事,我們連朋友也完蛋了。他太土了,中國人說,寧為人知,莫為人見,真是個公主君主,那自然弄出來亮相,不過是一半土一半洋女人,還去中國餐館。
完了。
我很有一種痛快感。完了。
阿玉與我一連好幾天沒有怎麼碰面,她也有她的心事;考完了試——回家?找工作?跟龍到美國去?訂婚?結婚?龍是一個含蓄的人,阿玉是一自尊心強得不得了的人,雙方都並在那裡,不知道幾時才解決。
而我呢?我相信命運,命運說:我要吊在半天,反正逃不過,一二三,吊吧,吊臭了沒人要,也無所謂。
但是我卻特別為阿玉擔心,一塊玉是一塊玉。
過了沒幾日阿玉在家等我。
我覺得很奇怪,我問她:「咦,你怎麼有空了?」
「問你呀!」
「問我?」我說。
「你把那叫家傑的無聊傢伙拋棄了,勾搭上一個醫生,人家可要死要活的,在我面前哭訴了半天,希望你迴心轉意。」
「誰,什麼醫生?」我大笑,「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阿玉哼了一聲:「像家傑那種人!我當時就說,我沒有辦法,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死,也太難了,這年頭,咱們女孩子並不吃那一套呢!我勸他,如果是裝個樣子呢,要塊豆腐來撞死,如果真不要命呢,正好醫學院最高,十三樓,就從那上頭跳下來吧。他走了。」
我一呆:「喲!阿玉,你這幽默是那裡學來的?」
「不用學,我見到他那副德性,幽默感就來了。」阿玉笑。
「說不定他真的去死呢?」我問。
「他死,他當然會去死,八十年後。」
我也只好笑了,阿玉這一段對話使我想起一個人,那個叫kt的醫生。他也是一般的刻薄,但刻薄得好笑,一點也不過份。
這裡人的嘴巴也太壞了,我幾時有勾搭什麼醫生?我總共才搭了那麼一次便車,人家也根本沒有找過我,我也幾乎把這件事忘了,真是天曉得。
我要去勾搭人家,恐怕人家還不接受我的勾搭哩!我有什麼好處?
這些人的嘴巴,沒有根據。
阿玉勸我:「阿瓦,這樣子風流下去,怎麼得了?」
我說:「風流不在人知,醜名都出去了,流極有限。」
「那醫生!」
「根本沒有這個人!」
剛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誰?」阿玉問。」
我沒好氣,「是你那條龍。」
「不會,他今天沒有空,我去開門。」阿玉站起來。
她去開了門,我可嚇壞了,剛在否認說沒「這個人」,現在站在門口微笑的,便就是「這個人」。而且這個人問:「請問阿瓦在家嗎?我是kt,醫學院的。」
阿玉轉過頭來,臉上那表情,恨不得叫我鑽地洞!這死鬼,早不來遲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她是什麼意思?
我只好站起來,阿玉看著我,笑了,一邊說:「我勸你呀,還是嘴巴對著點良心好。」她翩然進房去了。
我一個人呆呆的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