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醫生慢慢的撥開老人的手,那僵白的手指中央,是那隻玫瑰蝴蝶螺!
他-在手中。
至死他-在手中。
醫生「咦」了一聲,大夥就跟著嘆息。
我看到了我要見的貝殼,的確是名不虛傅,雖然不可能閃亮奪目如珠寶,但是大自然的創作,上帝的意思,那種纖巧的線條,美麗的圖案,真是無以上之。
就在那個時侯,那貝殼一滑,從死者手-滑到地下,敲碎了。
我輕輕驚呼一聲。
只有那個高度,照說是不應該碎的,況且又是木皮地,但是它竟然跌碎了。
醫生放下了他的手,梅生那些嬸嬸們,忽然都放聲號哭起來。我也哭了。
哭得很傷心。梅生也哭。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心腸如鐵,照理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哭,但是我為一個不相干的老人,好好的哭了一場。
我記得梅生抽抽嗒嗒的說:「人家爺爺死,抓住兒子的手,我爺爺,抓的是一隻貝殼。」
我只見過那隻貝殼一次,就是醫生拉開沈老先生手的一剎那。以後再沒見過。
我訪過名家,只要提到那名稱,他們都笑,全世界只有十來只的東西,只能放在博物館-,私人如何尋覓得到?至於其他的種類,能找到的,倒都找來了。
有時侯偶然想起梅生,我倒希望能再見他,再與他聊聊天。出生在那種家庭,我並不怪他。
他爺爺死了沒多久,家產都分了,那幢有梧桐的屋子,居然賣了出去,那些貝殼,不知所蹤,梅生也轉了校,開頭還寫幾封信,以後就沒有了音訊。
沒多久,爸媽就帶著我來了香港。
媽媽老說:「你那個皮袍子脫套換套的同學……」那就是指梅生了。
我是很感激他的,他讓我看到了我要看的東西。
如果他現在看到了我的收藏品,恐怕不會取笑了吧?只是他這個人現在在那-,我真是不曉得了。
我不是要為一隻貝殼寫一個故事。只是這段事情,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使我無法忘記。
即使永遠得不到那隻玫瑰蝴蝶螺,作為一個人來說,我還是此那個老人幸福。因為我除了四櫃子貝殼,還有愛我的妻子,一兒一女。
我的生活幸福,我的家庭融洽。
我十歲的女兒,常常會來我的書房,指著問:「爸,這只是什麼?這隻又叫什麼?」
我的書房有溫暖,這是無可比擬的。
溫暖!
溫暖不是一隻叫玫瑰蝴蝶的貝殼可以代替的。
有時候我這樣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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