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十分感動。
家華問:「他們是一對雙生子吧,一摸一樣的相貌身段衣著。」
「我沒有問,他們兩人有點分別,羅佳比較健談。」
「他們像一對武功蓋世的保鏢。」
子山咳嗽一聲,「這件事——」
家華用手擋住子山的嘴,「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釋。」
「不,你不知道其中細節——」
家華說:「你不用多講,我已經聽到我最要聽的話。」
子山微笑,「他們說你英明神武,果然。」
這時已有同事進會議室來開會,他們兩人退出。
走到門口,子山問家華:「你進會議室來找我說話?」
「是,有獨立製片公司找我倆監製一套低成本影片。」
子山停住腳步,他握住家華的手,「哪一家?」
「阿省的paucaspallabris。」
「多麼奇怪的公司名,那不是拉丁文沉默如金的意思?」
「即少說話多辦事。」
「唷,正合我意,但是我從未聽過他們大名。」
「你聽過《熱鬧黃昏》與《柯克先生的園子》吧。
「那是他們的出品?如雷灌耳。」
「叫好不叫座,卻不至於令老闆虧本,這正是我的願望,」家華說:「我希望從頭到尾拍攝一部電影作為小霖以外的作品。」
「那還等什麼?」
「可是經濟剛上軌道,子山,生活才略為穩定,又得連你也拖落水……」
「家華,追求理想是要付出代價的。」
「兩個人同心養一個孩子還不成問題,幾時約見談合同?」
「我決定當你及我的經理人,親自談判。」
「去吧,勇往直前。」
子山也覺唏噓,永無寧日是文藝工作者的命運,怪不得每個母親都希望子女教書:一旦升上校長院長位置,可望得終身教席,心血努力有個代價。
他們這票藝術家卻得不停創新締造記錄,那真是叫人筋疲力盡的一份職業。
於家華是天生的談判專家,她坐下來,向對方負責人爭取權益,決不退縮,態度光明磊落,叫人佩服。
對方說:「於你一是一,二是二,日後省卻多少麻煩。」
於家華微笑,「我當這是讚美。」
「我們喜歡強悍女性。」
家華無奈,她自己也沒想到會進化到今日模樣,十年之前,她只懂抱著嬰兒哭泣,偶而抬頭,看到的是親友厭惡神色。
一日她醒悟:喂,你才廿歲出頭,很難這樣過一輩子,節哀順變吧。
她站起來,走出一條叫於家華的路,直到今日。
小霖一日問她:「媽媽,我需要學你那樣勤工嗎?」
家華肯定的說:「小霖,你不必,因為媽媽這一輩子已經做了三個人的工作。」
簽合約那日下雨,他倆自「少說多做」公司出來,買了一張華文報,一攤開,子山便看到一段訃文:統元地產主席林智科英年辭世。
伍福怡終於接受事實,宣佈訊息,放棄朱子山這個替身。
他抬起頭,聽見家華高興地說:「回到環星,第一件事是辭職,幸虧我與你其實都是散工,按部頭計,人家不屑與我們簽合約,倒也有好處:說走就走。」
子山不出聲。
「從前老是覺得沒有合約人像矮了一截,今日才知方便。」
子山忽然說:「家華,我們結婚吧。」
家華一愣,她緩緩低頭,想了一想,抬起頭輕描淡寫地說:「我知道,你就是想我同你結婚。」
「對不起,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