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敞篷車裡,叫她,她轉過頭來。
她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卻一直沒有忘記她的眼睛。
「思慧那次犯什麼事?」
「醉酒鬧事,把一個陌生男人幾乎打瞎。」
奇怪,那人竟然沒還手。
張可立看著餘芒,「思慧也被人打斷過肋骨。」
餘芒忍無可忍,「好玩嗎?」
「相信不。」
餘芒深覺詫異,很明顯張可立性格完全屬於光明面,怎麼愛上沉淪靡爛的文思慧,真是不可思議。
這個時候,張可立輕輕地說:「該你上去看她了。」
餘芒點點頭。
病房氣氛祥和,她一進內就說:「思慧,餘芒來看你,幾時掙脫這些管子同我說說笑笑?」一邊脫下外套搭椅子上。
又往衛生間洗乾淨雙手出來握住思慧的手,「迷迭香這個名字比較適合你,此刻外國人只叫我『芒』,難不難聽?像忙忙忙。」
這才抬起頭來,發現思慧嘴角笑意彷彿增濃。
餘芒趨過臉去,「思慧,你笑了?」
這個時候,她聽到輕輕一聲咳嗽。
餘芒抬起頭來,她一直以為坐在角落的是看護,不加以注意,但此刻站起來的竟是文太太。
「伯母,」餘芒意外到極點,「你不是走了嗎?」
文太太清清喉嚨,「走了可以回來。」
餘芒忍不住用另外一隻手握住文太太的手,「思慧一定很高興。」
話還沒有說完,文太太身體忽然震動一下,臉上露出驚異神色。
「怎麼了?」餘芒問。
「思慧,」文太太驚惶失措,「我聽到思慧說,她很喜悅。」
餘芒這才發覺她左右兩手同時握著她們母女的手,她的身體像是一具三用插頭,把她們倆的電源接通。
餘芒追問:「你感覺得到思慧十分高興?」
文太太驚駭地點頭。
「叫她醒來。」
文太太顫聲說:「思慧,請甦醒。」
過一會兒,沒有動靜,餘芒又問:「感覺到什麼嗎?」
文太太嘆口氣,頹然搖頭,「完全是我思念她過度,幻由心生。」
餘芒溫和地說:「你是思慧母親,有奇異感應,也不稀奇。」
文太太苦笑,「人家說,知女者莫若母,我卻不認識思慧。」
「從今天開始,也還恰恰好。」
「不遲嗎?」
「遲好過永不。」
「謝謝你餘芒。」
餘芒說:「你不是已經回到她身邊嗎?思慧一直渴望有這樣一天,她的願望其實最簡單不過。」
到這個時候,餘芒才輕輕放下她們母女的手。
「餘芒,你累了。」
噯,剛才還是好好的,剎那間疲倦不堪。
文太太說:「你且先回去休息。」
「你呢伯母?」
「我這次回來,再也沒有別的事做,專程為看思慧,有的是時間。」
這時看護推門進來。
餘芒見文太太有人作伴,便告辭離去。
走到大堂,她忍不住走到飲品銷售機器前買杯咖啡喝,真的累得雙腳都抬不起來,彷彿同誰狠狠打了一架似的。
餘芒真沒想到才做三分鐘導電體會這樣消耗精力。
喝完咖啡之後餘芒照例喃喃抱怨:味道像洗碗水。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請讓我送你一程。」
是張可立君,真是善心人。
餘芒上了他的車,強制著自己不倒下來,眼皮卻越來越重,雙目澀得張不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