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一看,噫,小生的反應卻出奇地好。出名嚴肅的學院派女導演肯同他耍花槍呢,他完全松馳下來,大家馬上成為自己人,凡事有商有量。
他這樣說:「主戲並不在我身上,女主角才是擔戲人,客串酬勞我是不會接受的,一定要算一部戲。」
討價還價,講了半天,還沒達成協議,小生見鄰座有熟人,過去聊幾句。
小林乘機問導演:「你怎樣,非要他不可?」
小林太知道餘芒那一絲不苟的疙瘩固執脾氣。
餘芒點點頭。
小生極適合劇中角色:帶些公子哥兒習氣,但是吃起苦來,又能拿出堅毅本色。
敲定了。
做演員的也有隱憂,「導演這次不知要怎樣留難我,做不到那麼高的要求,是個壓力。」
餘芒朝他笑笑,先走一步。
小林問英俊小生:「我們的導演如何?」
評量女性才是他的首本戲,當下他很惋惜地說:「很好看的一個女子,恁地不修邊幅?」
小林曉得他的品味未屆這個範圍。
餘芒早退卻為趕去方僑生醫務所。
她開門見山地對好友說:「我發覺自己做出異常」的動作,講出根本不屬於我的言語來。」
僑生凝視她一會兒,「換句話說,你如果不是文藝過度,就是瘋了。」
餘芒冷冷地說:「我還以為醫生仁心仁術,慈悲為懷。」
「不要悲觀,懷疑自己不妥的人大半還健全,真正神經錯亂的人另有一招,不但不看醫生,誰指出他患病,他還說人妒忌中傷他。」噫,這是說誰呀?
餘芒忽問:「你在喝什麼?」
「對不起,我忘記替你叫黑咖啡。」
但是餘芒已經抄起面前的飲品,「這是你那養顏的膩答答蜜糖打雞蛋。」一口飲下,只覺香蜜無比,十分受用。
「慢著,導演,你最不喜甜品。」
「我告訴過你,我有點心不由主。」
「你戀愛了?」
「我一直愛電影。」
「啊!那是舊愛,新歡呢?」
「醫生,告訴我該怎麼辦,我的製作叫好與叫座率均有下降趨向,馬上要惆悵舊歡如夢。」
「慢著,你要我醫你的票房?」
「不;我只想你聽我訴苦。」
僑生鬆口氣,「幸虧你思路還清楚。」
「方僑生,在你懸壺濟世的八年期間,你有否真正治癒過任何一個病人?」
「立刻停止侮辱我。」
餘芒忽然活潑地輕輕拍一下手,「全憑誰先累是不是?病人不死你先死。」笑得前仰後合。
方僑生目不轉睛地看住好友,她明白餘芒的意思了,這餘導演是坐若鍾、站若松的一個人物,絕不肯無故失言、失笑、失態。
即使喝醉酒,也不過是一頭栽倒、昏睡過去。
僑生不是不欣賞適才餘芒表演的小兒女嬌憨之態,但那不是餘芒,就不是餘芒。
精神分裂。
「餘芒,」她收斂嬉戲之意,「我要你撥時間一個禮拜來三次徹底治療。」
餘芒頹然,「你終於承認我有病。」
「是幾時開始的事?」
「你終於相信我不是無病呻吟了吧。」
「告訴我是多久的事。」
「我不十分肯定,最近這一兩個星期,或是七天,一點都不好笑的事,我會認為非常有趣,又發覺自己幽默感泛濫,不能抑止。」
「又開始嗜甜。」
「是,醫生。」
方僑生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沉思良久。
老友開始愛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