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銀心裡有些不忍,“你不要罵他,他也是可憐人,在先帝手裡受盡了屈辱,是個人都會反抗的。”
郭主兒這才頓住了,她受過先帝那種對待,當時就知道他的喜好和旁人不一樣,所以很快明白過來,頌銀嘴裡說的屈辱究竟是指什麼。
她艱澀地張了張嘴,“罷了,不罵就不罵吧,只是難為你們,多走了這麼些彎路。你和容實……和皇上……”
頌銀說:“我等著容實,橫豎我沒有對不起他。”
她的難處只怕不比他們娘倆少,郭主兒感激她,用力抓住了她的手,“我說過的,等咱們哥兒出息了,我讓他孝敬你,拜你做皇乾媽。”
頌銀愣了下,吃吃笑起來,“我可從來沒聽說過‘皇乾媽’這個封號。”
“怎麼沒有?就打咱們這兒起頭!你祖上是奉聖夫人,是太/祖的乳孃,咱們是乾媽,省得想尊號,就叫‘皇乾媽’。”
郭主兒一直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她在一塊兒,煩惱也少了許多。兩個人結伴坐著,眼巴巴看著太陽西沉,最後一道光線慢慢消失,開宴的時候也快到了。
“究竟是不是今晚?”她坐立不安,“不會弄錯吧?”
頌銀卻很沉得住氣,“不會錯,因為錯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您坐下等,別轉了,轉得我眼暈。我來時叫蘇拉盯著太和殿的動靜,一有訊息就來回咱們。”
郭主兒無措地坐下了,想了想問:“大阿哥會來吧?孩子不會有事吧?萬一他們又給他找一新媽,比如先頭娘娘什麼的,那我怎麼辦?”
頌銀只能寬慰她,“不會的,先頭娘娘因為禧貴人催生的事兒受先帝責罰,先帝直到駕崩都沒恕她的罪,她哪裡有資格出來蹦達!您把心放在肚子裡吧,只要他們成事了,您就是太后,跑不了的。”
“那你就是皇乾媽。”
兩個人傻呵呵苦中作樂,笑了半天,笑得牙關發酸,卻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宴自然不去吃,反正太妃太嬪的席面設在延春閣,皇太后不過問,去不去都無所謂。這當口誰還有心思吃喝,都屏息凝神靜待訊息。
月亮爬上來了,細細的,一條線。天上繁星點點,星輝反倒蓋過了月色,閃動著,迴旋著,籠罩天地。
頌銀站起身,在簷下站著,眺望太和殿方向。東南方燈火輝煌,照亮了半邊天幕。郭主兒到她身旁,絞著手指問:“今夜宮門下不下鑰?咱們要是去,能不能讓咱們透過?”
“大宴當夜闔宮慶賀,除了冷宮,是不設門禁的。可門禁雖沒有,門防一定有。”她凝眉思量,“要進太和殿只怕要費把力氣,后妃不得宣召不能去那裡。”
“那你能。”郭主兒切切說,“你身上還有四品的銜兒呢,皇上沒有罷免你的官,你能出入。”
她搖搖頭,“我現在和罷官有什麼區別?官袍頂戴全沒了,又在弘德殿困了兩個月,很難進去。”
正說話,內務府原先受她差遣的一個蘇拉急匆匆從門上進來,掃袖打千兒,“回老祖宗、小佟總管的話,前邊太和殿裡吵起來了,五爺抱著大阿哥罵街呢!軍機處和內閣互相指責,眼看要擼袖子開打。”
頌銀和郭主兒面面相覷,“怎麼就吵起來了?沒好好說話?”
蘇拉道:“先頭是好好說來著,後來保皇派拿天下蒼生說事兒,說皇上英明決斷,江山得有個能拿主意的君主。大阿哥雖是先帝阿哥,如今才幾個月大,擁護他是別有用心,是內閣的人想挾天子以令諸侯。眼下大局已定,誰再提這茬誰就是攪屎棍,使朝綱動盪,等同謀反。”
皇帝為王之初,除了兵力上對先帝有威脅外,朝中的黨羽也不少。他十六歲入軍機處,□□年的時間,和那些章京之間多有瓜葛。一朝登基,當初追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