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都是乾乾淨淨的小菜,玲瓏精緻地碼了五六個盤兒。一碗江米白粥,想是老太太周到,怕她克化不了有意安排的。她抬起眼抿唇微笑,燈下面板有種瑩瑩的光潔感,輕聲細語說:“謝謝老太太了,我這一鬧,叫老太太和太太操心。”
容實只說別見外,“街坊摔了還扶一把呢,何況是你。”
頌銀心頭莫名跳了下,再看他,瞧著比平時又順眼不少。
她捏著銀匙舀了口粥,因為家教良好,吃起東西來十分的斯文。然後擱下了,問他用了沒有。他覺得看她吃就很賞心悅目,自己也全然不覺得餓。不過眼巴巴盯著她不太好,裝模作樣地揹著手,在落地罩下佯佯踱步,一面應著,“我申時換值才用過,現在不餓,你吃。”
頌銀搖了搖頭,“先擱著,我有話和你說。”
他聽了踱過來,在窗下的圈椅裡坐定,邊上一駕燭臺照亮他的臉,俊朗明晰的輪廓,既溫雅又堅毅,點頭道:“你說,我聽著。”
頌銀細想想,有些不知從何說起,其實以他的聰明,應該早就料到豫親王的心思了吧!只是她不太好開口,旗奴違背旗主子的令兒,不知他會怎麼看待她。她斟酌了下才道:“太后千秋那晚,六王爺的話您還記得嗎?”
他的臉上沒有波瀾,平靜地頷首,“做大媒的那番話。”
她嗯了聲,“您明白他的意思嗎?”
容實冷冷一哂,“光你給他賣命不夠,他還想饒上一個,對不對?”
頌銀長出一口氣,和這樣的人說話不必兜圈子,甚至用不著你點明,他就已經會意了。
他看過來,深邃的一雙眼,沉寂下來寒潭一樣,“既然如此,你連著幾天不理睬我,不怕他責難?”
頌銀說:“我之前告訴過你,不想讓你攪這趟渾水。佟家現在的處境其實挺艱難的,兩頭都不能得罪,我得使勁巴結著。可我畢竟不是傀儡,也有自己的主張。我原想矇混矇混就過去了,可今兒萬歲爺和我說了一席話,弄得我心裡亂糟糟的。”
他輕輕擰了眉,“皇上說什麼了?”
頌銀猶豫了下,“皇上覺得咱們倆合適,話裡話外有樂見其成的意思。”
談起豫親王的時候他也有重壓,臉上神情很凝重,可聽見皇帝表了這樣的態,他馬上就釋懷了,樂呵呵說:“萬歲爺心裡明鏡兒似的,我也覺得咱們倆合適。”
頌銀腦子都疼了,低聲抱怨道:“你正經點兒吧,難道他只是瞧咱們般配嗎?我不忍心讓你入豫親王的套,你忍心讓我入皇上的套?”
都是極其清醒的人,看事情並不浮於表面,要深挖進肌理中去。他果然正了臉色,“那依你的看法呢?”
她沉吟了半晌方道:“我一直在考慮,沒有萬全之策。為今之計只有唱雙簧了,哪怕是做做樣子,也顯得咱們在處似的。過陣子你找見喜歡了人了,頂多你吃點虧,扮一扮陳世美,讓人罵兩句,這事兒就過去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嘛,皇上也明白這個道理。”
容實有點不平衡,“為什麼我得扮演負心漢呢?我可以不負心嗎?就這麼處下去,我覺得也很好。”
頌銀皺眉說:“你願意受制於豫親王?”
“不願意。”他說,“可他的籌碼是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
她吃了一驚,“你在說什麼?”
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我的意思是,既然兩邊都想促成咱們,乾脆在一起得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是皇帝的侍衛,換句話說誰當皇帝我就對誰忠心,這麼一想,好些事都迎刃而解了。”
頌銀感覺大開眼界,這人真是個奇葩,簡單、直接、非黑即白。皇帝在位他忠於皇帝,如果有朝一日江山易主,他也可以忠於新主,看似隨波逐流,卻又相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