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算是到頭兒了。”夷安默默地給昨日裡捅了大老爺馬蜂窩的薛家點蠟,這才與夷柔笑著說道,“薛珠兒這一死,宮裡只怕也要發動,薛家二房算是徹底完了。”
一鼓作氣這道理,薛皇后肯定懂,不是看準了薛皇后要收拾宮裡那兩個蠢貨,夷安也不會這麼大的膽子,由著蕭翎掐死了薛珠兒還賴在太子的頭上去,沒了這三個女孩兒,薛家,又還剩下什麼呢?
有孕?
打從淑妃與薛皇后的異色中,夷安就知道,那所謂的有孕,還不定是個什麼情況。
換了旁人恐不信,然而薛家二房都是蠢貨,這麼蠢,連假裝有孕都幹出來還真不奇怪。
只是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她不過是裝著懵懂,彼此與薛皇后心知肚明罷了。
“為了這點子榮華富貴,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有什麼好處呢?”夷柔便嘆息了一聲,明媚的臉上不知是不是想到從前家中舊事,有些暗淡地說道,“一家人和和睦睦有什麼不好呢?離心了,冰冷冷的富貴在手上,卻也再也沒有與咱們一同共度的人了。”
她目光落在遠遠的,已經奼紫嫣紅開遍的園子裡,低聲說道,“哪怕沒有那樣的榮華,這心裡暖和,難道不行?”
“人各有志。”夷安也覺得蕭瑟,見夷柔彷彿有心事的模樣,便勸道,“三姐姐何必將這些外人之事想得這麼多呢?”
“只是有些害怕。”夷柔轉頭笑道,“我只怕在家中住得久了,折了這一生的福氣。”
她在閨中女兒時的日子過得太好,從前在山東,沒有吃過一點兒的苦。如今入京,伯父伯孃這樣慈愛,安享榮華清貴,叫人只覺得是難得的溫馨。
她只恐自己福薄,將這少少的福氣都耗盡,日後,只剩下苦了。
“嶽西伯府是規矩人家,不納妾的。”夷安知道夷柔即將出嫁,這是出嫁前必然有的恐懼,便溫聲道,“況,不是三姐夫哭著喊著求娶三姐姐的?有三姐夫,有嶽西伯夫人,三姐姐擔心什麼呢?且放下心。”
不是誰,都跟當年的夷安郡主一般心那麼大的。
當年的夷安出嫁,一點兒都不擔心,只對著掀起自己的紅蓋頭,俊美得彷彿仙人般的夫君說道,“有我一日,必有你一日!”
多麼的自信,雖然這信心來自的是她背後的帝王,可是那個時候滿心想要照拂夫君的她,其實並沒有發覺那俊美的青年僵硬的模樣吧?
她以為他的心,與自己是一樣的。
只是或許,她也沒有那樣真的喜愛那個人。
不然,怎麼會全然不顧及那人的心情,就如同如今,她會顧及蕭翎這樣呢?
只那一次,到了這輩子,她竟然都沒有辦法完全地相信一個男子。
不知為何想到了從前,夷安就想到了如今。
蕭翎,這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待她好,好到叫自己冰涼的心都暖和了呢?
他給她的,遠遠超過了自己所能給予的。
“我只是有點兒想不開,與你說說,我竟覺得好受了許多。”夷柔見妹妹神色有些恍惚,急忙安慰道,“我的性情難道你不知道?隨口一說,說完了,這也就都好了。”
“嶽西伯府前頭都是大家之女,雖家風不錯,內裡只怕也未必好成一團,三姐姐若是瞧著誰為難你,不必息事寧人。”夷安鄭重地說道,“父親母親說得對,咱們家的女孩兒,不是往別人家吃委屈的。若是真的吃了委屈竟不能迴轉,咱們就回家來,怕什麼呢!”
她含笑道,“咱們家不是那等世俗人家兒,休了不好的,再尋好的就是。”見姐姐一張嬌媚的臉已經扭曲了,她這才含笑轉頭,將目光落在不遠處一株樹下,一個正一板一眼打拳的小身子上。
那是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