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純的痛,似乎並未因時間的流逝減輕,反倒愈發嚴重起來,起先還知道哭喊呻吟,後來竟虛脫暈厥過去。滿屋子人個個驚慌失措,清圓急得直哭,老太太拉她讓到一旁,容大夫把脈施針,折騰了好久,人雖醒過來了,孩子也落了地。
那是個男孩兒,五個月大了,手腳俱全,裹在白布裡頭捧出來,看著真叫人心疼。
僕婦問:“姑娘,怎麼處置?”
清圓也覺得為難,忖了忖道:“二老爺想是快到家了,讓他過了目再說吧。”
她這裡話音才落,便聽見皓雪在芳純邊上抽泣,輕聲說:“姐姐,你別難過,總是咱們沒福氣,留他不住。”
芳純木著一雙眼問:“是男是女?”
皓雪愈發哭出來,“是個男孩兒……”
老太太在一旁直皺眉,又不好說得太過,和聲道:“姑娘別引得她哭,孩子三歲才生根呢,來了又走,是緣分不夠,別太傷情了。二太太年輕,往後還能再生,眼下要緊是保養好身子,小月子裡不能哭,哭壞了眼睛追悔莫及的。”
好好的,竟出了這樣的事,家裡亂得不成個樣子。也有老媽子趁亂做法的,站在院子裡什麼都不幹,低著頭只管竊竊私語。清圓冷眼看著,實在不成個體統,老太太在屋裡支應,她便讓人傳了西苑的管事來,站在簷下揚聲道:“西府的事,原不該我管,只是眼下你們太太不便,咱們又是一個大門進出的,我少不得要替她行事。如今入了夜,各處院門該落鎖就落鎖,上房的留下張羅,不是上房的都回去各司其職,看管好了宅院是第一要緊。回頭二老爺回來,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像什麼話?楊嬤嬤給我看著,若有不服管教,胡亂走動嚼舌的,只管記下來報予周嬤嬤,事後再一併清算。”
將要過門的大太太發了話,誰也不敢不遵,楊嬤嬤忙給眾人使眼色,“戳著做什麼,還不快散了!”
眾人忙道是,潮水般退出了正院。這時又下起雨來,稠密的雨勢打得院裡芭蕉直點頭,清圓不由嘆氣,芳純和沈澈成親兩年,一直盼著這個孩子,好容易懷到五個月,就這麼丟了,想來哪裡能甘心!
只是原本一切好好的,怎麼會平白摔一跤呢,便招了芳純身邊伺候的人來問話。那個叫集螢的丫頭抹著淚說:“回姑娘話,自打我們太太有了身孕,咱們處處都小心著,連桌角都換成圓的,唯恐磕著碰著。可今兒也是巧了,我們太太因嘴裡生了瘡,又不好吃藥,便剪了一片象膽葉子,挖出裡頭的肉來含著,說是能清火的。後來不知怎麼,用剩的皮兒落在地上,我們太太沒瞧見,踩上去了,就……”說著嚎啕起來,“都是奴婢們不好,要是多留神,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姑娘狠狠責罰奴婢們吧,是奴婢們沒伺候好太太,辜負了二爺的重託。”
這哭聲哭得清圓頭疼,她蹙眉道:“噤聲,你們太太眼下身子弱,你這麼大哭大鬧,她心裡好受來著?”言罷回頭望了眼,“皓雪姑娘什麼時候來的?”
集螢道:“回姑娘,姚九姑娘今兒一天都在,陪著我們太太說話取樂。”
清圓聽了這排序,暗道乖乖,姚家的人口著實壯大,竟都排到第九去了。女兒多的人家,越是小的越不得關心,難怪許她整日流連在別人家呢。
“那你們太太摔倒的時候,姚九姑娘應當也在場,她也沒瞧見那片象膽皮?”
集螢猶豫了下,慢慢搖頭,“那麼點大的東西,落在木地板上頭,不細看委實難分辨。”
清圓沉默下來,半晌沒有再言語,正待要轉身,見沈澈從外頭進來,因奔波在了雨裡,渾身上下都是溼的,邊走邊抹臉上水珠,到她跟前叫了聲姑娘,“這麼晚了,還勞煩姑娘走這一遭……”
這就是沈家的家風嚴謹,芳純還會開玩笑叫聲大嫂子,但在未正式過門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