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的話說了一籮筐,好歹把人送出門,門外各家的雕花馬車都已經候著了,男客和女客也沒有分作兩處,大家同從一個門上出來。清圓和清和讓在一旁送夫人們上了車,回頭看,男人們開始拱手道別了。官員們周旋起來,自有他們一套虛禮,謝家姊妹又隨老太太站在燈籠下相送,因那塊玉佩的緣故,清圓下意識在人群中尋找沈潤。殿前司的統帥,扔在人堆裡也是扎眼的存在,幾乎不需辨別,立時便找見他了。本以為他酒至微醺,人該有點糊塗才對,但細細一瞧,他眉目清明,醉態全無,正含笑同眾人拱手道別。
謝紓再三托賴,“一切就全仗殿帥了。”
沈潤微勾了下唇角,“好說。節使今日設了大宴款待沈某和諸位大人,沈某心中有數。節使且再等兩日,一旦御前有了訊息,我即刻差人通知節使。”
謝紓千恩萬謝,總算那十幾個大酒甕子初見成效,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點俗理,這位指揮使還是明白的。
一行人下臺階,沈潤率眾又向謝老太太叉手,“多謝老太君款待。”
謝老太太笑著頷首,“招待不周,慢待殿帥和都使了。請都使帶話給夫人,今日夫人身上欠安,沒能賞光弊府,明兒我派人過去問夫人的安,若夫人大好了,也請來家下坐坐。”
沈澈回了一禮,說多謝老太君,他們寒暄,清圓小心翼翼打量沈潤,那人的視線從她身上劃過,幾乎沒有停留,復又同別人說話去了。清圓倒有些納悶,要不是袖子裡還墜著那面玉佩,她簡直要懷疑一切是不是她憑空臆想出來的,沈潤從未出現在夾道里,也從未給她塞過什麼獸面佩。
她百思不得其解,沈潤跨馬前輕飄飄掃了她一眼,那小小的女孩子,站在祖母身邊一副呆呆的模樣,和那天在他府上據理力爭時相去甚遠。
他調轉馬頭,眼底浮起一點笑意,謝紓為人不怎麼樣,生的女兒倒很討人喜歡。
前面一盞風燈引路,清圓抬起頭看,那些武將打馬揚鞭,英姿颯爽。馬蹄頓地,踩踏起一蓬煙塵,她眯覷著眼看,那行身影漸去漸遠,身旁的老太太嘖地一聲,“我只當這位殿帥是個武夫呢,竟沒想到生得這樣好相貌。”
相貌雖好,刀卻也磨得鋒利,只這一眨眼的工夫,萬把兩銀子便出去了。
清圓有心瞧瞧清如,抿唇笑了笑。清如參不透她的意思,橫過眼來,鄙夷地白了她一眼。
忙了半天,總算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眾人都長出了一口氣。老太太轉身說:“回去吧,明兒小沈夫人跟前盡了意思,咱們的禮就算做足了。”
一時各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清圓坐在癭木的荷花藕節方桌旁,看抱弦和春臺在屋裡忙碌,預備她沐浴就寢事宜。她忽然蹦出來一句:“一個人從喝醉了到酒醒,要耗費多長時間?”
抱弦和春臺回頭看她,不知她怎麼有此一問,春臺說:“我見過頭天醉了,第二天還鬧宿醉的,估摸最快也得過一宿吧。”
“有沒有醉上一刻就醒的?”她遲疑著問。
春臺道:“哪有那樣的人!當真這麼快醒,那就是壓根兒沒醉。”
清圓不說話了,低著頭兀自思量。抱弦見她這樣,放下手裡的燻爐過來,輕聲道:“姑娘,可是遇見什麼事了?”
她沉默了下,方從袖子裡摸出那塊獸面玉佩放在桌上。琉璃燈的光灑下來,照著猙獰的獸首,與紋樣截然相反的,這玉佩的玉質卻細膩溫潤,有種蘭陵王戴著儺面入陣的味道。
“這是哪裡來的?”抱弦和春臺站在桌前面面相覷。
清圓笑得有點尷尬,“我過跨院的時候,半道上遇見了沈指揮使,是他塞給我的。”
這下子大家都不知說什麼好了,三個人三個腦袋,對著這塊玉佩冥思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