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位權臣不說話,以一種譏誚的眼神審視著她,良久才輕輕哼笑,“四姑娘有這份心,你母親應當很覺得安慰。只是沈某有一點不明白,你求沈某饒你一回,若再有別人登門,你也去求別人麼?還是隻要登門的不是沈潤,其他的一概好說?如此看來不是姑娘得罪過沈潤,是沈潤得罪過姑娘吧?”
她果然不說話了,這樣的沉默讓他暗自咬牙。可正當他橫了一條心,偏要和她作對時,她忽然道:“若是別人,家裡老太太和太太還能容我婉拒,但若是殿帥……只怕就沒有我說話的餘地了。”
這話也算掏心挖肺,謝家想攀附指揮使府,打從那天讓她獨自登門,他就看得一清二楚。後來他對她生了興趣,自然仔細打聽她的一切。謝家原本並沒有打算接受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只是因家宅一直不寧,疑心靳姨娘作祟,才想方設法把人從陳家老夫婦手裡奪回來。她之於謝家,如同鎮宅的物件,當交換的條件不夠誘人時,大可以繼續留住她;若有朝一日她的婚事能為謝家開啟通往上京的大門,那麼她的價值才算真正得到了體現,鎮宅便鎮得更名副其實,可以把人交出去了。
然而他不信這是她全部的理由,原本有心逗弄她,但越說越透徹,就想去挖掘更深層的內情,“單是因為這個?若沈某容你兩年時間處置自己的事,你覺得如何?”
清圓笑得有些惶然,“我和殿帥,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麼?”
“沒有麼?”他故作驚訝地反問,然後目光灼灼,笑得放肆,“我以為憑我和四姑娘多次親近,四姑娘心裡應當已經接納沈某了,原來還沒有?”說罷回頭朝門上看了一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事已經板上釘釘了,或者四姑娘現在隨我出去,聽聽你那些哥哥們的意思?”
他作勢要走,她駭然牽住了他的袖子,“殿帥,你明知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何必成心往自己身上攬事呢。殿帥從這道門走出去,大不了多了一則佳話,清圓的名聲就毀了。若果真如此,謝家一定會向殿帥討要說法,殿帥當真願意和謝家攀親麼?”
如果單要女兒不要孃家,所謂的攀親也不過是名義上的,哪裡能影響他分毫!但他畢竟是詩禮人家出身,從小熟讀四書五經,深知道名節對一個姑娘有多重要。玩笑歸玩笑,開得過火了,一不留神便讓她萬劫不復,他自然懂得拿捏分寸。
垂眼看看抓住他袖子的手,他長嘆一聲說罷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四姑娘現在可以放開我了麼?”
清圓收回手,赧然笑了笑,“多謝殿帥。”
他整了整衣袖,回身在那一線光柱下踱步,金芒暈染他的眉眼,那種疏朗且悠然的閒在,彷彿發光的不是太陽,而是他。
“其實沈某贈姑娘玉佩時心思簡單,並未想那許多,誰知引發了姑娘這些遐思,細說起來也是沈某的不是。既然四姑娘憂懼,那咱們就來好好分辯分辯,四姑娘不願我託人登門,應當還有別的隱情吧?可是你和李從心兩情相悅了?”
他倒打一耙,說得臉不紅氣不喘,清圓才發現以自己的臉皮和算計,想同他理論出個子醜寅卯來實在很難。要反駁,大可不必,把贈人玉佩說成心思簡單的,世上也沒幾人了。那些字眼略過去,就是李從心的問題,她搖了搖頭道:“三公子人品高潔,門第也高,我這樣的身份,就不去討那個沒趣了。”
其實字裡行間還是有些惆悵的,畢竟李從心對她也算丹心一片。但人活於世,男歡女愛能持續多久?兩個人之間的恩愛纏綿褪去後,便剩下龐大瑣碎的家業。各種各樣的人事要去應對,上有公婆下有子侄,橫向還有姑嫂妯娌,拉拉雜雜無數閒言碎語,真要入了這樣的門戶,恐怕比在謝家艱難萬倍。
沈潤聽來還算滿意,“那姑娘心裡是有了別人?”
清圓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