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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弦隨口道:“朝中派出去公幹的,什麼時候回來不由自己說了算。近來也不曾接到他的來信,料想今年趕不及回來過年了。”
蘇合有些失望,嘟囔著抱怨:“一走就是一年,什麼時候回來又說不準,等過完年,小娘子就十九了,經不起蹉跎。”
南弦沒有應她,要說起自家的情況,其實是有些複雜的。
自己並不是向家親生的孩子,自小被向家領養,雖然跟著姓了向,但不參與家中排序,因此長兄叫向識諳,自己叫向南弦,最小的阿妹叫向允慈,聽上去互不相干。
為什麼不像別家領養的子女一樣一視同仁呢,甚至她連向家族譜都未入,其實阿翁有他自己的考慮。在他的心裡,一直想讓她作配識諳,將來登上族譜,也應該是以識諳妻子的身份。
關於這個共識,大家從不避諱,向家阿孃照顧她到九歲,那年梅子剛熟,採摘下來兄妹分食,識諳挑出最紅的都給了她,阿孃見了便笑,戲謔道:“我家大郎是個知冷熱的孩子,將來一定會好好對待其泠的,是不是?”
識諳比她大五歲,當即就紅了臉,支支吾吾走開了。
泠泠七絃上,靜聽松風寒。其泠是南弦的小字,當初爹孃收養她,為她取名,也花了不少心思。
她不解地望向阿孃,不明白阿兄為什麼走了。阿孃擦了下她的嘴角,溫聲道:“其泠日後與阿兄做娘子吧,你在你阿孃肚子裡那會兒,我們便說過要指腹為婚呢。”
南弦不知道什麼叫指腹為婚,也不知道兩家之間有什麼淵源,但她記住了一句話,將來要給識諳做娘子。
阿翁和阿孃待她很好,甚至比待允慈更好,教她學醫認字,給她豐衣足食。
阿孃在臨終之前還在規劃孩子們的一生,“大郎與其泠都會醫術,將來不管入不入朝都不愁生計。若是不愛被約束,尋個地方開醫館也很好,春秋時候一起入山野尋找藥材,正好有個伴。”
爹孃的期望,是南弦人生的方向,小時候還和識諳打打鬧鬧,等越長大越知道避嫌,反而有些疏遠了。
南弦是很喜歡識諳的,翩翩的少年郎,品性純良,醫術也高明。加上從小一起長大,那點小小的情意就從邊邊角角里湧出來,填滿了整顆心。
允慈比她小三歲,也是十五六歲的姑娘了,一副大而化之的性格,萬事都嫌麻煩。曾經情真意切地對她說:“我看話本,上面的情情愛愛真讓人頭疼。男的喜歡女的,女的喜歡男的,大家當面說清楚,下了定就成親多簡單,非要弄出一大堆求而不得輾轉反側,是太閒了嗎?還是阿姐和阿兄這樣的好,少小就認識,不用猜來猜去,省了好多手腳。”
南弦心下悵然,有些話不便說,其實她哪裡知道內情。大概感情就是這麼彆扭,明明順理成章的事,卻也未必如想象中的水到渠成。
她喜歡識諳,識諳也喜歡她。她對識諳是女郎對男子的欽慕,識諳對她,卻只有兄妹之情。
所以蘇合說起郎君的歸期,讓南弦覺得膽怯,她當然盼著他能早日回來,但又擔心回來之後必須面對一些她不願意面對的事。
當然她從來不曾對識諳表露過什麼,只是識諳遠行前打趣對她說,如果遇見心儀的男子,等他回來為她做主,這就已經委婉表明心跡了。
當時南弦嘴上應著,心裡小小難過了一下。不過少女情懷也懂得退而求其次,如果他只拿她當妹妹,那麼自己就悄悄喜歡他吧。
姐妹之間說笑,南弦怕聊得太深,今晚睡不著,急於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便問允慈,“你日後要找個什麼樣的郎子呀?”
允慈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半倚在榻上,扒著她的胳膊仰望她,“阿姐看,我該配什麼樣的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