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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若非七娘不成器,這種好事也不能旁落。皇后心裡忽地有了底,便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畢竟那位表妹雖見得不多,總算沾親,加上十八九歲的年紀,正可開枝散葉,只要兩個人成了親,至多不過明年吧,就會有好訊息。
仰頭看看月,今晚的月色真好,照得滿世界清輝如練。人在月下走著,白日的屋舍和道路呈現出另一種姿態,清冷、孤寂、宿命般的蒼涼。
道旁的一棵楊樹搖擺著,沙沙作響。月華落在樹頂上,枝葉也染上了一層銀光。間或傳來知了的鳴叫,浩浩蕩蕩席捲過來,伴著溝渠裡的蛙鳴,又組成了另一個鼎沸的夏夜。
策馬慢慢往城東走,返回清溪要經過東府城。建康的都城建造,與史上其他朝代不一樣,大城之中有眾多衛城圍繞,這些城中城內,住的都是京師鼎族,尤其東府城,是賜給廣平王的王城,廣平王的後裔們,都居住在這座內城裡。
但凡興盛之地,總有做買賣的小攤販,今夜雖然時候不早了,但街邊還有掌著燈的食肆茶寮。城裡那些有應酬的官員富戶們,並不忌憚天色早晚,搖搖擺擺從酒樓裡出來,沒有喝盡興的,換個地方可以繼續暢飲。
一群醉醺醺的人,最不好招惹,神域命隨行的人繞開走,卻不知為什麼,還是引發了莫名的衝突。
身後傳來叫囂,據說是因為擋了人的道,一個家僕被拖到一旁狠揍了一頓。長隨上來呈稟,神域心下不悅,勒著馬韁高坐在馬上,淡聲下令:“將打人的捆起來,送進官衙查辦。”
王侯出行,自有衛官護衛,一群人上去便要壓制,沒想到對面車內有個人出來,遙遙向神域拱起了手,揚聲道:“大王消消氣,都是自己人。”
神域望過去,那位自己人,原來是中都侯神鉞。自己回朝半年,與這位族兄不曾打過交道,其實因為承嗣的事,各自心裡都有盤算,因此雖然沾著親,平靜表象下,卻是暗潮洶湧。
翻身下馬,神域向中都侯還了一禮,“原來是阿兄,果真大水衝了龍王廟,我失禮了。”
要論輩分,中都侯和神域是同輩,但神鉞的年紀比之神域要大得多,精明世故的臉上,有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唇上那兩撇小鬍子卻留得有趣,便模糊了一眼望得見的侵略性,甚至衍生出一點老練又俏皮的錯覺。
既然論兄弟,那就不說見外的話了,中都侯道:“今日著實不好意思,我應廷尉的約,喝得晚了些,不曾想我的家僕不長眼,衝撞了你,還請看在他忠心護主的情面上,饒了他這回。”
然而所謂的忠心護主,只怕是先認出了他,有意給的下馬威吧!
不過不曾撕破臉,還得繼續粉飾太平,神域抬指擺了擺,示意衛官將人放了,復笑道:“既然阿兄求情,我哪有不賣情面的道理。不過是一場誤會,說開便沒什麼了。”
中都侯的笑容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既如此,那就謝過大王了。”說著在他肩上拍了拍,“自你回朝,咱們還不曾吃過酒,等過兩日得空,我一定下帖子宴請你,算是為今日的事賠罪。”
都是擅作表面文章的人,神域長袖也舞得好,“不過是兩家家僕起了點小爭執,哪裡犯得上阿兄設宴。小子受了傷,讓他自己買藥擦就是了,男子漢大丈夫,還挨不了兩拳嗎。”
這話說得中都侯放聲一笑,“很是很是,我看反正也不曾受什麼傷,一家人難道還要論個長短嗎。”邊說邊扶了扶額,“唉呀,喝得太多,人都糊塗了,得早些回去……我就不耽誤大王了,就此別過。”言罷瀟灑一拱手,返回車上去了。
神域笑意不減,看著馬車慢慢駛開,車輪向前一分,他的眉眼便下沉一分。
衛官憤憤不平,“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