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最後還是走到了彌留之際。
她讓賀閱把她扶到了院子裡的海棠樹下。
這顆海棠樹還是賀閱在兒子出生的時候種下的,現在已經長成了一顆可以供人乘涼的大樹了。
“你看看,當年還是一顆小樹苗,現在,我們坐在這顆樹下都可以歇涼了。”賀閱故意說著開心話逗溫阮。
溫阮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她也沒有問兒子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看著眼前正值壯年的男子,她的眼神裡有著不捨,有著懷念。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捨不得我是不是。捨不得你也要捨得了。你看看你,身子骨都破敗成什麼樣子了,死活還要出來賞花。這七月天哪裡有什麼花給你賞。”賀閱裝作生氣的樣子,繼續喋喋不休,“我和你說哈,溫阮,等你去了,我就要納上那十門八門的小妾,個個比你年輕貌美,個個比你脾氣好,個個會生孩子。我要和她們生下那十個八個兒子女兒,讓賀思阮和賀思浩沒有陸立足之地,更要讓她們時時刻刻去你墳前吵鬧,讓你死了也不得安寧……”
溫阮看著這個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子,到底是落下淚來,這又是何苦,自己都要死了,還不說點動聽的話哄哄自己,非要讓自己死也死得不安心。
“好了好了,你別哭,我最見不得你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我就少納幾個吧。也不讓她們給我生孩子了……”賀閱看著逐漸閉上雙眼的溫阮,眼中的淚水到底是藏不住了,“阮阮,你醒醒,我都是騙你的。我不要她們,除了你誰都不要。你醒醒好不好,我答應了你,還要帶你回江南養老呢。馬車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好不好。”
溫阮聽得“除了你誰都不要”,到底是安心了,眼角的淚珠緩緩滑落,閉上了胸中最後一口濁氣。
老管家抹了把濁淚,“老爺,老爺,夫人已經去了,就讓她入土為安吧。”
“阮阮,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半百年紀的賀閱,哭得像個孩子,摟著自己的妻子不放手。
“管家,備車。我要和夫人去江南。”賀閱的這時候散發的將軍威嚴讓人無法抗拒。
等赴完酒宴回來的賀思浩,看到賀府門口掛起的白幡,胸中的酒意完全醒了。
“玉媽媽,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賀思浩心中雖然已經有了不成形的想法,但怎麼也確定不下來,也不敢確定下來。
玉媽媽就是以前的丫鬟玉兒。
她一直未嫁留在府中伺候,溫阮看她穩重就留在了賀思浩身邊伺候。
玉媽媽老態龍鍾,看著催了好幾遍才姍姍來遲的少爺,心中苦澀,“少爺,夫人去了”。
“母親,母親……”賀思浩到底是沒能把“去了”說出口。
他本以為之前小廝來酒樓催促自己回來,是因為母親病情又反覆了,父親特意派人來叫自己回去讓母親安心的。
心中因為還在埋怨父母親,逞一時意氣就沒有回來,誰知道,只是幾個眨眼的瞬間,就當真陰陽相隔了。
老管家趁自家少爺還在呆愣的時候,告訴了他老爺交代的話。“少爺,老爺說,你就不要追了。現在偌大的賀家需要你獨自支撐起來。還有,老爺說,好多東西不是想當然的。”
賀思浩呆呆站在海棠樹下。
祖父祖母健在的時候,無數次指著這棵海棠樹對自己說,這是卿和為我們家小孫孫種下的,等我們思浩長大了,這棵樹也長大了。
現在這棵海棠樹比自己要高上半個身子。
周邊還多上了其他的樹苗。都是母親健在的時候親手種上的。
可自己現在卻孑然一身,無人陪伴了。
“少爺,少爺,天都黑了,進去吧。”老管家看著這個剛及弱冠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