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太「洛倫佐」的答案了。喬萬尼毫不意外地搖頭微笑起來。
「我不太精於建造。」他說。
許多藝術學徒均會受到建築訓練,維特魯威、阿爾貝蒂、《論建築》、《建築通則》與《建築十論》是每個雕塑工作室中學徒的必讀書目。洛倫佐毫不懷疑他的能力,即使喬萬尼此前只完成過教皇墓一個大型工程——而那已足夠使他飽受讚譽。
「你會比所有人做得都好。」
「我可不太確定。」
他語氣中的揶揄已十分明顯——喬萬尼從不擅長掩飾。「讓我猜猜,」洛倫佐揚起眉,背著手向後走了幾步,「是有什麼想要的酬勞嗎,博納羅蒂先生?」
「公爵的臥室?」
他說。洛倫佐停下腳步隨即大笑起來。他用一種讚賞又愉快的目光來回看著喬萬尼,像是驚異於一向靦腆內斂的青年也能說出這樣的話。隨後他拉起喬萬尼的手——即使周圍本就空曠無人——來到一處窄巷,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喬萬尼含住他的嘴唇,兩人額頭相抵,彼此眼中都閃爍著笑意。
「今晚?」
「今晚。」
近一百年前,佛羅倫斯城中曾有一位豪富留下了這樣的名言:「慷慨解囊是富人能夠擁有的最高美德。」洛倫佐正身體力行地實踐著這一點。勞倫街工程開始後不久,他向城中的修道院、育嬰堂和醫院捐出了大筆款項,幫助修繕它們多已古老殘破的建築,作為回報,受到幫助的機構在建築一角上刻上了象徵美第奇家族的紅球與鑽石紋飾,使這些徽標在城市中——尤其是人流往來之地——一時尤為常見。他甚至向吉羅拉莫所在的聖馬可教堂也捐了一筆數目可觀的善款。高傲的多明我會修士沒有對此表示歡迎,但他也沒有富有到足以拒絕。作為回報,神父的批判之聲適時地沉默了數月。他的行為博得了絕大多數的好感,詩人們在酒館間高聲朗誦為他所寫的一首首詩篇,那些詞句很快在人群中口耳相傳。明智的觀察者們則揣摩著洛倫佐的用意:勞倫街完工之後,美第奇家族無疑將憑此牟取一筆極為可觀的利潤。他的作為正如提前將其中一部分用作慈善,以鋪墊今後可能面臨的彈劾。公爵的聲望在讚美聲中日益高漲,在這些人看來,正如對以帕齊家族為首的另一黨人無聲的示威:即使他們費盡心思引入了吉羅拉莫、即使他們自以為隱秘的小動作從未間斷,美第奇在這座城市中近百年的根基仍是幾乎不可撼動的。
這的確也是公爵的目的;而喬萬尼明白它只是並未被過多考慮的一小部分。和軟的秋風中,當他們漫步在阿諾河邊,昏紅的落日晃晃悠悠地鋪滿水面,渡口處停泊著無數艘船隻,船工正將一隻又一隻的木箱從船上卸下。他們的貨物來自世界各地,從神秘的東方古國,到剛剛掀起面紗一角的嶄新大陸。悠長的鐘聲中,他們一同望向不遠處聖母百花大教堂那壯美的大穹頂,洛倫佐對他說:「我希望這座城市美麗又偉大。」
一名老婦牽著孫女從他們前方路過,年幼的女孩遠遠望見傳說中的公爵,興奮地向他們招了招手。洛倫佐朝她笑了笑,她立刻漲紅了臉,摘下路邊的鳶尾花,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放在公爵手中,說她將永遠愛戴他,像她家族中的每個人一樣。洛倫佐感謝了她,低頭輕輕地吻了她的手背。她們離去之後,他轉過身,將花束遞給了喬萬尼。
「獻給我面前的這位先生,」他的微笑近似於狡黠,「我也永遠都……」
喬萬尼凝視著他。洛倫佐將永遠不知道,片刻之前,他彎腰親吻女孩時的神情有多麼溫柔,此刻的眼睛又是如何明亮。喬萬尼向他靠近了一些,告訴他自己現在就想吻他。
十一月,當城市中的花幾乎在愈發濕冷的寒風中凋謝殆盡,美第奇家族終於宣佈了他們第二階段的計劃:在他們收購了勞倫街老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