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他已分不出那些記憶究竟屬於誰,將“信”變為病毒後的茫然,陰沉地底與撲面陽光,多年掙扎與浴血決心,一切緊緊交織在了一起,蓬勃生長在呼吸漸停的胸腔裡。
“從此以後,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繁榮、流淌血脈與飛揚的旗幟,皆與榮耀同歸於我。”
利齒降臨在脖頸,黎朔從後頭環抱住夏一南,猶如親密的戀人。這一切卻都無關緊要了,冰冷的軌道顫動,隧道盡頭,巨獸睜著明黃色的雙眼,咆哮而至。
他的手有力,曾帶來了這場災難,也曾竭盡全力,遏止它前行的步伐。夏一南跪在地上,攤開雙手,狂妄地大笑,為這場宏大的勝利,為此後數百年的星光。
但這一刻、僅這一刻的輝煌不屬於人類。
這一刻是屬於夏一南和黎朔的。
崩塌大樓的遠處,地鐵控制塔兀自閃爍於黑夜,稍縱即逝的微芒映不亮廢墟,而在那之下——
在那之下,極晝號飛馳而過,駛向黎明。
第63章 參商(2)
夏一南醒來時, 自己正處在溫和的晨曦裡。
周圍是熟悉的白色, 他起身拉開窗簾,清晨微涼的空氣鋪面而來。外頭園丁澆著花, 老舊收音機裡在播新聞,日曆停在1986年的十月。
距離他在深夜開啟那扇門,剛好過了五年。白牆醫院依然甦醒在島嶼的清新氣息裡。
外頭護士在催著, 他洗漱完以後就去到了大堂。裡頭林老太仍然在又哭又鬧,許賭神分裂出三個人格和自己打牌到不亦樂乎。一切都很熟悉, 他站在花園的門口, 看見黎朔正在把玩皮球的秦光頭扶回來。
秦光頭上了年紀走得慢, 黎朔就很耐心地牽著他,穿過還沾著露珠的花叢一步步走回來。
天光正好, 夏一南就這樣倚著白色的門欄,看黎朔慢慢走過來。秦光頭說著胡話,黎朔才應和著, 直到接近的時候才看到他,笑了笑, 卻沒說什麼。
接下來是乏善可陳的上午,病院的電視裡播著最近的節目,一幫病人看得聚精會神。夏一南還是按照老樣子, 坐在最後一排,翹著腳昏昏欲睡。
然後他被黎朔拿胳膊肘捅醒了, 黎朔壓低嗓音說:“要不要出去轉轉?”
“我是病人。”夏一南懶洋洋地回答。
“就你這敷衍的演技還裝病人?”黎朔說, “這些年要不是院長是我朋友, 早把你攆出去了。”
“……我就說呢,”夏一南愣了一下,“我還奇怪你這麼正常的人,怎麼也會在醫院裡。”
“所以沒關係,我們出去轉轉,沒人管的。”黎朔繼續慫恿。
於是兩人從後門去到了花園。那裡有個鏽跡斑斑的小門,上頭纏滿了藤蔓,黎朔不知從哪拿出一把同樣老舊的鑰匙,開啟了它。
出去以後是一條安靜的小街。這片土地向來民風淳樸,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幾輛腳踏車——沒鎖的那種。黎朔率先跨上一輛,招呼道:“走吧。”
“明天就該是兩個精神病人出逃,搶了兩輛腳踏車的新聞了。”夏一南說,但同樣上了一輛車。
“沒關係這裡的人我也認識。”黎朔指了指這戶人家,“晚上給他們還回來就好。”
騎行時海水的鹽味撲面而來。白牆醫院的所在地名叫羅島,是個不大也不小的島嶼,被蔚藍的海包圍著。站在海邊,能看見輪船飄起的煙,揚起的汽笛聲。白色的風帆在陽光下格外耀眼,海鷗在秋風中圍繞著它們飛翔。
兩人漫無目的地騎行,繞過各個曲折的小街道,經過各色的低矮房頂,直到開闊海邊。在那裡夏一南停下單車,眯著眼在晴空下眺望,周圍一切都□□詳,美好到給人不現實感。
“吃雪糕不?”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