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大部分時間都陪在醫院裡,很多時候,鍾嘉雯也會過來。已經要臨近高考,鍾嘉雯也不能經常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病,陳思琦也會如鍾嘉雯一樣,那樣快樂的活著。面對妹妹的狀況,陳志凌心底生出無力的感覺。他在某個夜裡,看著妹妹終於在鎮靜劑下進入夢鄉,看著她發白的嘴唇,乾枯的面容,這個時候的她已經不能再算漂亮。病房裡,任何能照到樣貌的東西,他都取走了。但是陳思琦是那樣的聰明,她又怎會察覺不到。
第二天,葉傾城開車給他送早餐,並取走他換下的衣服準備回去洗。陳志凌與葉傾城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他喝了一口葉傾城特意從新福記的粥,眼神遊離,突然問葉傾城,道:“我是不是錯了?”
“嗯?”
“我那天就讓她跳下去,也許她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我只是為了自己的自私,就讓她這樣每天承受痛苦的活著,而到最後,她還是受盡折磨離開這個人世。”
無論哪一樣,都是何其殘酷。葉傾城陷入默然,她只覺得,命運對陳思琦太不公平,她並沒有做過任何壞事。
“我在想,是不是我人殺太多了,所以這個報應才落在陳思琦身上,讓她來承受這樣的折磨。”
“你不要想太多了,這跟你殺不殺人沒有關係。你殺的都是大奸大惡的人。”
“無辜的人我也殺過,那個小女孩不就是被我殺的。我有天晚上做夢,夢到了她,她七竅流血的對著我獰笑,說要慢慢折磨死陳思琦。”說到這,陳志凌顯得痛苦至極。
癌細胞在二十天後果然又瘋狂再生,吳醫生說,只能加大放射治療,不然等擴散,又要動手術。但是陳思琦已經不能再動手術了,她身體承受不住。
陳思琦的日子真的不多了,葉傾城晚上也守在了病房。
在這個晚上,痛到極致的陳思琦流著淚,向陳志凌求道:“哥,我求你,你讓我死好不好,我好難受,我撐不下去了。”陳志凌仰起頭,淚水洶湧而出。他從未這樣的脆弱過,聽著妹妹的祈求,他突然放聲痛哭起來。他伏在床頭櫃上,身子劇烈的抽搐,哭得撕心裂肺。
無論是陳思琦,還是葉傾城,她們印象裡,陳志凌一向都是頂天立地。他這樣的慟哭,深深的震撼到了陳思琦和葉傾城。陳思琦立刻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從後面抱住陳志凌,悲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哥,我接受治療,我會好好活下去。”葉傾城受不了這樣悲絕的氣氛,衝出了病房。她的頭抵著牆,捂著嘴,失聲哭了出來。
“我們出院!”一個小時後,陳志凌凝重的對葉傾城道。
出院就等於是放棄治療了。陳志凌讓醫生給陳思琦打了止痛針後,由葉傾城幫陳思琦穿好了她的便裝,盡力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給陳思琦梳頭時,葉傾城小心翼翼,梳掉的頭髮,她連忙藏起來。
醫院沒有阻止陳思琦出院,他們都知道,這是陳思琦最好的結束方式。那樣無止境的放射治療,對她一個小女孩來言,實在太殘酷。
開上夏利,載著葉傾城和陳思琦,開向半球山的山頂。那裡,將會有最美麗的日出。陳思琦這一刻,表現的安詳,安靜起來。她的頭枕著葉傾城的肩膀。
半球山上,九彎十八道,正是賽車激烈上演的時刻。陳思琦剛好看到兩個摩托車手瘋狂飆進,其中一個人在過彎道時,終於掌控不住輪胎強大的迴旋摩擦力,轟得一下,連人帶車摔下山澗。
死亡就是這樣的簡單殘酷,陳思琦眼中流下一滴清淚,道:“傾城姐,為什麼他們有好的身體,卻不珍惜生命呢?”葉傾城無法回答。
在山頂上,俯瞰整個東江,東江市區萬家燈火。
陳志凌給陳思琦裹了厚厚的軍大衣,將她擁在懷裡。他握著陳思琦冰涼的手,注視著那燈火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