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斧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只覺這一問聽在耳中,振聾發聵,令他心神激盪。
這些年他往來奔走,所言所行,盡皆出於自身利益,確是從未將天龍門的前程放在心上。
他陪伴龍寂樾多年,看著他長大,深知他心思深重。自龍紹瑜去後,他便將龍寂樾對老部下的防備忌憚全部看在眼中,每每聯想到自己,深怕有一日若失去了利用價值,自己的下場只怕還不如那些老壇主。
所以他離間龍寂樾和十二龍壇,原本是為著自保,只要十二龍壇一日還生事端,他這龍壇總管就多一日用武之地。
不過日子一長,隨著十二龍壇中對龍寂樾不滿之人越來越多,他的耳邊也多了一些聲音:
“這姓龍的假仁假義,早晚要對咱們動手,咱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扳倒了他,一勞永逸!”
“是了,論資歷論德行,他姓龍的哪裡比得上謝總管?咱們就推舉謝總管坐這掌門之位,到時候上下一心,謝掌門定能帶領大家夥兒再創輝煌!”
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起先他還日夜忐忑、惴惴不安,到後來,索性便想通了。這聲音遲早會傳到龍寂樾耳中,就算他本人並無反意,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結果都是一樣。他早已和龍寂樾成了死對頭,沒有退路了。
如今他看著龍寂樾,又看看四周,大殿之上一片狼藉,龍壇中精銳死傷無數,殿外武林諸門派齊齊看著熱鬧,議論紛紛。這代價他原本是不在乎的,只要能坐上掌門之位,便能將一切推倒重來。一個毛頭小子尚且可為之事,他閱盡千帆,有何不可為?
但如今想來,若不在意這代價,便斷不可為一派之長。
回想這些年龍寂樾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確然沒有一處是為著他自己。就連那些猜疑和忌憚,每每談及,也全是擔憂天龍門會因此衰落,從未有過一絲動念,是擔心自己的下場。
直到此刻,聽著這般詰問,謝三斧方才明白,自己與龍寂樾相差千里。
他看著他,彷彿已看見了年輕時的龍紹瑜。不知何時,這少年已經長成了。
謝三斧不禁溼了眼眶,合著目中血水,流下一道血淚。
龍寂樾嘆了口氣,說道:“謝三哥,我知道你方才未使謝家銅斧,是不願以本家功夫來對付我,只此一樣,便可知你內心實不願與我為敵,更不願以此面目登上掌門之位。如今種種行事,未必全然是你心中所想,我已可猜到一二。”
再次俯下身子,在謝三斧耳邊輕聲耳語:“但你可知,咱們在北方一帶的虎子損傷慘重,有一股極厲害的勢力正在暗中對付天龍門,要將咱們連根拔起!”
謝三斧一驚,脫口問道:“是誰?”
龍寂樾直起身,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方沈嶽,又看向謝三斧,目中有無限深意,淡淡地道:“如今的情形,實在不好,謝三哥,切勿為奸人所用。”
謝三斧徹底呆住了,腦中迅速閃過自己和方府牽線密謀的一應經過,確然順利得超乎尋常。他本是警覺之人,只因心中慾念太過,急於求成,才未曾覺察。又想到剛才方沈嶽所施展的邪門功夫,顯非中土武功,不知他背後的勢力又來自何方,意欲何為?
如此一想,頓覺自己著了對方的道,壞了大事。
謝三斧心中萬分惱恨,頹然無言。
龍寂樾拍了拍他肩膀,又看著馬奎青、向叢等人,均是重傷之下動彈不得,低著頭不說話,面上既有慚愧又有恐懼。
龍寂樾嘆了口氣,說道:“今日是我大婚,是天龍門的喜事,你們一刻是天龍門的人,就當共襄盛舉。來人,扶幾位壇主入座。”
四周天龍門弟子聞言一怔,又急忙趕上前來,將這七名壇主盡數攙扶起來,就近找了幾張椅子坐下。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