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留下不少存餘,三大殿、福王府邸全停了,包括朕的陵寢也停了,內宮月俸減半、膳食減半、貢品減半、一切用度減半,每年還能餘下一些。夠不夠的先試試吧,朕為天子,代天牧民,總不能看著子民餓死。”
這句話可算問到點子上了,洪濤一大早醞釀了好久情緒,就等著有機會在一眾頂尖大臣面前來番即興表演呢,看看到底誰有天賦,把騙人理解得更透徹。
此時必須雙手背後緩緩踱步,臉微微抬起若有所思,表情憂鬱聲音低沉,眼光隨著臺詞多次轉換,從不捨到決絕再到亢奮,把一位想有作為又急於表現的青年皇帝詮釋得入木三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陛下拳拳愛民之心日月可昭,臣願捐三月俸祿!”表演的到底像不像呢,不看廣告看療效。
就在李贄和趙世卿出言勸阻的時候,李廷機、李戴、孫瑋、蕭大亨、溫純、沈鯉等人也在用眼神互相交流,看來有了結果。溫純率先表態,磕頭高呼萬歲再加上實際行動,表情語氣都很到位,眼眶裡甚至帶了點水光。
“臣願捐半年俸祿……臣願捐三月俸祿……”緊接著又是一片附和之聲,這下連不打算表態的中立派官員也繃不住了,即便心裡不願意也得跟著捐啊。
“好好好,朕心甚慰,眾愛卿都乃我大明忠臣,只要君臣協力,天下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具體細節由六部草擬儘快拿給內閣,就這樣吧朕有些乏了!”
被一群頂尖大臣當面讚美,還紛紛擁護自己的主張,洪濤顯得很激動,成就感必須槓槓的,心滿意足的揮了揮手,邁著大步轉身向殿外走去。幾名長隨小太監連忙把書冊、地圖收拾起來也跟著魚貫而出。
“溫御史,你這是何意?殿試的事情陛下還未給出答覆,皇榜一發出去誰也不能改了!”皇帝走了,九卿廷議也就結束了,大臣們三三兩兩的向外走。禮部尚書李廷機放慢腳步拖在後面,湊到左都御史溫純身邊小聲提醒著。
來之前各派已經有了默契,先摒棄前嫌團結一心把殿試題目改了,怎麼說著說著又跑到賑災上去了。跑題也就罷了,你們倒是想著拉回來啊。結果一頓馬屁外加捐款,愣是讓皇帝從容脫身了,這算鬧得哪一齣兒!
“李尚書,皇帝都把內帑掏空了,我等難道不該盡一份仁臣的心意嗎?進士的事情再大也沒有百姓的生死重要嘛……陛下真是愛民如子啊!”
溫純不動聲色的向旁邊閃了閃,手捋鬍鬚搖頭晃腦繼續感嘆皇帝的賢德,但腳下絲毫沒停,扔下李廷機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匹夫!”李廷機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發起這場責難的正是東林黨人,在殿試中吃虧最大的也是他們。怎麼現在愣是像沒事人一樣,絕口不提進士名單了。
不光溫純表現怪異,像孫瑋這樣的秦黨大佬也行色匆匆,好像家裡著火了似的。再看看那幾位內閣大學士,沈鯉、吳道南、方從哲差不多也是同樣的德性,要不腳步如飛、要不若有所思。
“九我老弟,陛下已經走了。”正在納悶呢,身後有人打招呼。
“嶽峰兄,他們這是怎麼了?為何不把陛下留住,殿試的事情拖不得啊!”回頭一看是刑部尚書蕭大亨,兩人同為浙黨就沒必要繞圈子了,趕緊求解惑。
“他們怕是顧不上殿試的事情了,瞧著吧,有的忙嘍……要是為兄沒記錯的話,九我老弟家在福建對吧?”蕭大亨整整比李廷機大了十歲,身材高大、面相周正,說話中氣很足。
“小弟乃晉江浮橋人……嶽峰兄所言忙在何處?”李廷機沒太聽懂,殿試和自己家鄉有關係嗎?
“忙著找人去收糧食啊!只可惜為兄家在泰安州,近年來風不調雨不順,沒有多餘糧食可屯吶!”蕭大亨指了指前面那幾條行色匆匆的背影,話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