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舟啊——
一個夾在祝餘與仙盟的血海深仇間,做不成仙,也做不成人,只能做魔的魔頭。
他本來會有很好的人生,很好的朋友,可這一切都被毀了。
從此,他活著只是為了報仇,為祝餘,也為母親。
他不再是謝沉舟,他只是祝餘遺孤。
可他連後退的資格都沒有。
——往後一步對不起祝餘,往前一步,對不起自己曾經的師長與朋友。
那些曾經把酒言歡的朋友站在了對立面,與他刀劍相對。
況且,若是退了,祝餘五十萬孤魂如何能安?
死去的母親如何能瞑目?
他多慘啊,卻連說慘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死去的五十萬祝餘族人,比他更慘。
桑念慢慢道:
“他真的,很可憐。”
碧柯沉默許久,扯了扯嘴角:
“世上可憐的人不止他一個。”
桑念:
“我知道,你也很可憐。”
碧柯還是笑:
“我?我才用不著你來可憐。”
桑念輕聲道:
“你當年帶著薇薇東躲西藏,明明自己也是個孩子,卻還要撫養她長大,一定很辛苦吧?”
碧柯笑容凝住。
桑念道:
“你親眼見到了祝餘滅族,見到了那麼多的血和淚,作為守護他們的靈獸,你該多難過啊。”
碧柯猛地攥緊手中酒壺。
桑念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取過酒壺仰頭喝了一口,嗆得直咳。
碧柯回過神,奪走酒壺,另給她倒了杯白水,語氣嘲諷:
“這可是世間至烈之酒,你哪喝的了。”
桑念:“你不也喝了五百年才適應嗎?”
碧柯語氣沒什麼起伏:
“用不著五百年,一個月就夠了。”
桑念端起水杯,看著水面的漣漪,低聲道:
“你放過謝沉舟吧。”
碧柯不說話,只是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桑念與她無聲僵持。
良久,碧柯放下酒壺,摸摸桑唸的臉,嘆了長長一口氣:
“念念,我真的很喜歡你。”
桑念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碧柯指腹摩挲她柔嫩臉頰,在她耳邊輕聲道:
“若我是個男子,定會費盡心機從謝沉舟那兒搶走你,將你的手腳同我綁在一起,叫你只能日日呆在我身邊,哪兒——也別想去。”
桑念睫羽抖了抖。
“可惜,我不是男子,”碧柯笑道,“你又是人族,與我有血海深仇的人族。”
桑念正色道:
“犯錯的是仙盟,仙盟不代表所有人族,很多人都是無辜的。”
碧柯鬆開她,頷首:
“把崑山玉的碎片給我,只要祝餘族成功復活,我便放過謝沉舟。”
桑念毫不猶豫:
“一言為定。”
“要取出你體內的碎片,需要危月燕。”碧柯道,“危月燕,在謝沉舟身上。”
桑念手上的水從杯中灑出些許。
碧柯道:“具體如何取,你自己斟酌。”
說罷,她消失不見。
桑念枯坐許久,慢慢趴在桌上,腦袋埋進臂彎中。
“小姐。”
倏地,門外,春兒小心翼翼地叫她:
“仙盟……來人了,城主現下不在府中,他們要見你。”
桑念用力蹭了把臉,直起背:
“知道了。”
她攏了攏頭髮,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