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程,我倒也感謝他。”
她一言不發的起身,撿起那隻滾落的雪梨,復又坐回到他面前,雙手握著它,連擦也不擦,混著上面的灰塵,默不作聲的啃了起來。
一口口的啃,一下下的嚼。
彷彿吃得不是雪梨,而是自己某種情緒。
直到果肉啃了個遍,最後只剩個核,她才拎著那核給他看:
“喏,一點毒也沒有。”
他靜靜看著她,明白了一切,眼神像評理那天似的起了變化,靜海之下蘊出無聲波瀾,自眸底泛起隱隱的水霧,輕輕地應:
“嗯。”
她看著那核,不知為何,鼻子有些泛酸:
“可是隻剩下核,也給你吃不成了。”
他靜默片刻。
“不打緊,我心裡吃了。”
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他又主動笑問:
“你準備了什麼笑話講給我聽?”
她呆呆地搖搖頭。
“忘了。”
他又靜默片刻。
“不打緊,我心裡笑了。”
“嗯。”
她木然地點點頭,站起身來:
“我去找月人姐姐回話了,你好好養病吧。”
說完,她轉身向外走去。
“小青蘿。”
他在背後喚。
“嗯?”
她側過頭來。
“謝謝你。”
這三個字出口。
“不客氣,應該的。”她頓了頓,像是對自己說:“畢竟,你送了我摩睺羅,那是我最喜歡的禮物。”
言畢,她回身繼續向門外走去。
“小青蘿。”
他又在背後喚。
“嗯?”
她又側過頭來。
“對不起。”
另外三個字也出口。
“不打緊。”她依舊語氣淡淡,又像是對自己說:“你送了我最喜歡的摩睺羅,看在它的份上,我不會介懷的。”
抬眸時,院落一角的黃葛樹落入眼簾,在春風的吹拂下,枝幹鑽出粉綠的嫩芽,嫩芽支稜著向春風迎去,誰知觸碰到的那一刻,卻被風力卷飛,飄飄蕩蕩的向下墜去。而當春風停下,駐足在此時,它已灑落一地,枯萎破碎。
芽生即逝,浮光幻影。
“萬幸。”背後傳來他低低的聲音。
講完這兩個字,他再沒有開口。
她猶疑了下,終是沒有問他萬幸的是什麼,深吸一口氣,邁步跨過門檻,一點點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那是她見朱祁鈺的最後一面。
因為第二天,就傳來了他病逝的訊息。
有傳言說是朱祁鎮派了宦官蔣安將他勒死,青蘿無從考證真相,但她知道,他一定不是病死的。
昨日,他的氣色明明很好,聲音很足,各方面都在朝痊癒的方向發展。
然不論其中有何蹊蹺,青蘿都無暇去想,因為,還有新的訊息:
朱祁鈺一死,柳暮煙就被指證假孕固寵,接著朱祁鎮下令安排殉葬事宜。
除了廢后汪氏育有兩女,又曾對廢立太子一事仗義執言,被大學士李賢和錢皇后力保下來,餘下妃嬪一律作為朝天女殉葬。
包括月人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