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中城以北的地方,瀚海都護府二十年經營,勢力深不可測。無敵軍圍困京城時,隸屬於瀚海都護府的鬼方軍立下不世之功,其後三年,更是南下平叛,歷練成精。
瀚海都護府與大同軍比屋連甍,桴鼓相應,在不知不覺間,已成北境最大的仰仗。
封后,是拉攏結交,也是震懾。
瀚海雲氏養了十三個兒子,而他定襄王府,卻只有一個千珍萬愛的女兒。
陛下此番微服北上,怕是有七分是為勘探北境實力。
他想到此節,愈發心亂如麻。
可轉念又想到妻子的話:定襄王府在雲中經營五代,既然不想著謀逆,何必又在意陛下的揣測。
封后同普通的嫁娶還不一樣,丈母孃尚有挑女婿的權利,可同天家結親,誰還敢挑?
萬幸,陛下年青英俊,又有治國安民的鴻志,以平常心來看待,倒是女兒的良配。
他願意微服到邊境來,又能在敵寇追擊時救下女兒,可謂心誠。
他在這頃刻間便理清了投資,回身看到兒子那張清澈卻愚蠢的眼睛,立時又嘆了一口氣。
“妹妹這裡,你多照應著。”他往外走一步,又覺不妥,好一時才下定決心,“我去看看阿圓。”
姜芙圓醒醒睡睡,精神疲累的很,一直到了傍晚方才有了些活人氣兒,小盞使了關樓的爐灶,熬了一鍋羊湯,剔出了羊肉絲,為郡主煮了碗麵,倒讓姜芙圓胃口大開,用了小半碗。
小盞就小聲說起爐灶上遇見的新鮮事來,眉飛色舞,“李岱把王爺帶來的那隻羊吊在了城樓上,遠遠望過去,還怪嚇人的。那邊的差使人白白胖胖的,也借用了關樓的爐灶,他一個我一個,兩不相干,我要分一碗羊湯給他,他倒是連聲拒絕——聲音很尖細,語氣卻文雅,聽著倒像是南邊來的。”
姜芙圓正歪在床頭漱口,動作大了牽動了傷口,難免疼的呲牙,小扇趕忙上前扶她。
“剛才您睡著的時候,王爺坐在您的床邊上直抹眼淚,奴婢幾個都看見了,沒敢說話。說起來,您那傷口的創面可真大,真怕會留疤。”
小郡主蹙著眉,心頭也是一陣悵惘:留疤也好過小命不保。這麼說來,為她拔刀的人,是誰呢?
聽聲音根本不像營醫戴行錯,是護送她回來的那個人嗎?小扇說,是位年輕的公子。只是到現在還沒有見過。
倘或真是他,那為她暖身、拔箭的時候,豈非同她肌膚相觸?
夢裡的那個溫柔聲音令她回想起來,便心悸不止,即便聲音、畫面都記不清了,可觸感與心跳的感覺做不得假。
“阿爹走的匆忙,也沒留他喝一碗湯麵。”姜芙圓想阿爹了,只覺得心頭一片淒涼,“還是我太過恣意,非要在年節出門。”
小扇笑盞對視一眼,都覺得心疼。
小郡主平日裡不愛將心事宣諸於口,總是在心裡翻來覆去的想,長此以往,十分耗人心血。
“……每年的年初二,王妃娘子都要帶著闔家回陽高,也常常會碰見小股的敵寇,對於咱們這樣的武將人家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怎麼能怪您呢?方才王爺走的時候,還說要您休養幾日,就接您回家去呢。”
姜芙圓聽勸,聞言眉眼便舒展一些。
這裡雖是大同軍的轄地關樓,哥哥又差人送來了被褥爐火,軟乎是軟乎,可到底比不上家裡舒服,她一定要好好休養,爭取明日就能走動,好回家去。
她這麼想著,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吃飽了傷口不甚疼了,便睡得香,再醒來時,窗紙上透著一彎月,發著融融的柔光。
室中只點了一盞小小的燭火,微弱一點光,照出北境深夜的安寧與靜謐,小郡主精神好多了,偷偷揭開一點窗紙,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