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已經飄了幾場雪了,一層又一層,把黃土飛揚的朔北漂成了不染塵埃的白。
小小巧巧的土包前面,立著一塊石碑。
這是安如意的墓。
按照風俗,她應該跟自己的丈夫孩子同葬,可他們都死在了十幾年前烏蠻屠城的時候,連個衣冠冢都沒有。
安在朔北也算大戶,便有人說可以在安家的族地給安如意尋了墳場下葬,万俟悠拒絕了。
能俯瞰整個朔州城的山,一側是奔湧向遼闊中原的河,
這是万俟悠給她選的安身之地。
每天忙完了醫所的事,万俟悠就會提著一個籃子來到這兒l,城西頭郭家敦敦實實的肉包子,她每天都要帶來給安嬸子吃的。
雪路溼滑,裴仲元沒有牽馬,只是拿了一把傘,走到了她的身側。
“公主,末將奉皇后之命,接您回玉州。”
“本宮不是正在玉州麼?”
裴仲元看著公主身側那座墓,徑直走過去在墓前跪下。
“多謝安娘子毅勇剛烈。”
白雪覆地,一身黑色戎裝的男人恭恭敬敬磕了二個頭。
万俟悠在一旁靜靜看著。
“裴護軍,你是來謝她,謝她沒讓你因為本宮之死而人頭落地?”
裴仲元直起腰,又恭恭敬敬上了香。
“公主,如今烏蠻有人知道了您的身份,朔州城中只怕是處處殺機。”
万俟悠一聲嗤笑。
在外面浪蕩了半年的公主真的像是曬足了太陽的茉莉,個頭都高了一截,她俯視跪在地上的裴仲元,忽然說:
“裴護軍,兩件事做完,本宮就走。”
什麼情情愛愛的花葉遊戲,在夢裡被安如意推開了無數次的万俟悠忽然間明悟了一個道理,真正為了她死的人連一個御封的誥命都拿不到,這些盯著她身後駙馬之位、五代侯爵榮耀的男人們憑什麼敢用一點幹了的花、一點隨手就能做的小事就來謀取她的垂青?
“洩露我身份的人是朔北軍的左軍副將,可我和我表哥都不想將此事鬧大。”
朔北必須是江明雪手中的朔北,尤其是現在剛剛打退了烏蠻的朔北,万俟悠不允許朝中有人借她身在朔北一事為難江家。
“我表哥說她會尋機對付此人,我不想等,他不死,我不走。”
裴仲元抬起頭,只看見了公主眼中的漠然。
“是。”
當夜,朔北左軍副將耿重金醉後縱馬,摔死在了朔州城外。
被人發現的時候,雪已經蓋住了他大半身子。
已經升為朔州司馬的蘇引在看過屍體之後直接找到了万俟悠。
“公主,耿重金是四皇子的人……”
“本宮知道,所以動手的是裴仲元。”
打斷了蘇引的話,万俟悠的臉上帶著笑。
“裴家和我二哥會把這件事攬下,畢竟他們終於看見了駙
馬之位的影子,不是麼?”
在聽到這話的一瞬間,蘇引只覺得周身發麻。
驕傲矜貴又疏淡朗闊的長樂長公主,在短短的時間裡褪去了她身上的柔軟和天真。
“公主……”蘇引皺了下眉頭,“您是金枝玉葉,何至於此?”
万俟悠眼眸輕動,轉向了地上兩個人的影子。
“何至於此?我四哥為了陷害依附二哥裴家,把我在朔州的訊息告訴了烏蠻人!你說我何至於此?”
父皇利用她,利用她的名聲,皇兄利用她,要利用她的性命。
蘇引輕輕一嘆。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眼前剛過十六歲的公主。
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公主需要的不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