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掀起,隨風落下山崖,回到了時想容臉上,那處卻不再有體溫了。
她的肉身在急速地傾頹。
時想容被賦靈後,其實從來也沒對人世間生出多少留戀,得過且過四個大字印在她腦門上,就這麼捱過了不知多少年。
號令,念力,還願,幫人,都不樂在其中。
本來就是一塊石頭,就無慾無求吧。
就做豐碑吧,記一段往事。
然而此時此刻凝望著梁落塵月下的臉,她心中卻生出了一片難以形容的渴望,近似靜水裡湧動的惡鬼,想把月華抓下來,與黑夜永世沉淪。
我不想旁觀那些往事了。
在嘴唇還沒有變得涼薄時,她把梁落塵的下巴掰過來,棲身過去,無師自通地從那雙唇裡渡來了一段酒香。
那是孫家的女兒紅,埋了十八年,有著新雨初透的潤澤與青梅煮酒的清冽,又異常地澀。
明明只有十六年的地華靈氣,卻比九百年來見過所有的美酒迷局都要醉人。
我也想要成為故事的一節,不論是動人,還是無趣。
梁落塵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醉了之後,臉色就是酡紅的,眼底無比明澈,時想容把額頭抵在他眉心,他驀地一冷,眼裡那些白霧驟然散去,露出了月下一張美的驚心動魄的臉。
幾乎如同烈酒一樣,令他眼瞳都縮了一下,喉舌火辣。
比他看過的任何一張臉都更美,幾乎不似在人間,就像在魅影叢生的密林間才能遇見的美豔精靈。
眼底深處,又似嬰寧那般純真。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夢中,但幾乎是無可抑制地問:“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