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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洗靈這等刑法甚至曾令剛烈的法亟神尊逼出苦淚。稱為極刑,絲毫不為過。
肉體與魂靈同時接受被絞碎的痛苦,同時不斷重組,將那些情感、謀劃、多生的枝節,怎麼生出來的就怎麼一點點剪碎。
連靈魂都被磨成了空白的最初模樣,那些如夢的記憶,又怎麼能留住呢。
就像竭盡全力地想要抓住一根塗滿油的救命稻草,就像猝死前那一刻的驚恐無力。
那些深刻在腦海裡,關於你的東西,明明該永遠清晰,卻在這樣絕望的痛苦之中瘋狂地消失。
初見,凝望柳絮與湖面,不知沉思些什麼。東西兩條街的人都在看他,那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側臉,矛盾地顯出一點恬靜。
暗戀,向我拋來雀尾。一夜夜地坐在不遠處,練一刻鐘的字,好像才攢足一點動力,沿著月光的軌跡一點點看過來,一觸即收。好像覺得很不對,但仍然一直看,一直看。
第一次親吻的時候,他的手指顫抖地不成樣子,只好不斷地安撫,握住,那種感覺,像蝴蝶一樣輕盈而起伏不定。後來才知道,那是想要珍惜的心情。
靠近我,境外驚雷打下的那一瞬間,我難以自制地猛然抱住他。像徒手去摘一枝帶刺的妖豔毒花。驚覺沉淪,幾乎是慌不擇路地打回原形,卻無法掙脫宿命。他還是追上來。
抓住了我。
我常在他熟睡時親吻那雙眼睛,想到它睜開時候的樣子,無論是悲是喜,是哀是怒,都是那麼不可思議地吸引人。好像要把人一舉就勾進那對寒潭之中,為他飲冰溺盡。
每當他望來,我都會感到一陣毒蜂蜇咬的輕微痛苦,又奇異地發麻,像飲酒以後的輕飄飄幻覺。
那種時候,如果他在身邊,我不能剋制自己想要他的衝動。比天地初分時,盤古大神摘下雙眼化作日月都還要炫麗的光彩,讓我一遍遍地走下神壇。
鬢髮凌亂時,溼潤的雙眼像瀲灩的西湖水,流淌到深處,隨著風波顫抖,比一切天然晶石都要迷人眼。如玉的面板,血管鼓起後染上血色時,美得驚心動魄——
連無慾無求慣了的神明都會血液逆流,太激動時甚至會被那樣噬魂的美色蠱出鼻血。
那張面孔忽然陌生起來,又忽然熟悉。
“我相信你。”他說。——是該如此。
你……是誰?很累嗎?
“請賜我在無邊痛苦中新生的勇氣……”——我也是。
誰在說話?向我禱告?
“你為什麼總把那些很美好的字眼嵌到我身上?”——因為你實在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比所有的神族,所有的奇景還要美。
什麼字眼?我對你?
“你是不是在騙我?”——不是。
什麼東西?承諾嗎?
你的名字。
韞冰……
我親自取的,從典籍裡翻了許久,最後還是在最喜歡的一首詩裡選了兩個字。
明靜,靜是執著追究理義之必然;韞冰雖聽起來無稽,取其反義,外冷而內溫,他是溫柔純善的人。
不能忘記,不能忘——
但所有的記憶卻如石板上的深刻紋路,被瘋狂流逝的光陰擦拭磨平,斷篇殘簡似的,退進深埋的棺槨,覆上一層又一層的黃土;而神魂在飛速後退的時光裡變成一個現在的人,與幽靈隔開那麼多的錯過,那麼多的遲到。
我一步步地離你而去,被大風與世界抱住,手臂還是抬起的,可要抓住的東西,已經看不清。
明韞冰。
明韞冰。明韞冰。明韞冰。明……
呼嘯的流水將神明眼尾的水色瞬間吞噬,就像從未出現過的白日星辰一般無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