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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是大毛的爹孃穿著蓑衣來到眼前,跟面色都要扭曲的法亟說了幾句話,就把他抱進了那個屋子裡。
法亟走後,明韞冰被熱水擦乾淨了手腳跟大毛睡在一個被窩裡,那孩子握著他的手,有點害怕地看著他頭上的角,問:“你還疼嗎?”
“你知道嗎,樸老師跟我們說,再過幾天他就把那個壞人趕走。”孩子的聲音柔軟得像初生兒的肌膚(注),“到時候就好啦。二毛說他到時候給大家帶糖。”
雨打在窗戶上,沙礫一樣。
“喂,你別哭了。”
我也不想要這樣。
你何必如此希望。
隔日明韞冰就發起了高燒,他們鬼跟人不太一樣,大夫來看過之後,一副藥方子下去結果更燒了,氣的大毛他娘叉腰大罵,那活蹦亂跳的潑辣勁兒倒讓明韞冰覺得很有意思,曾短暫地為之清醒過。
之後樵夫一家也來了,幾個大人來來去去地吵口,還沒就明韞冰的歸宿吵出個所以然,法亟在山村裡散佈了一條謠言:靜是一隻專門吸引凶煞的怪物,上次待過的地方已經變成了鬼城,無人生還。
然後他抓來一隻雪豹凶煞,丟在了村裡。
這件事換作一千年以後的明韞冰來處理,他絕對不管怎樣先殺為敬,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得跟這個缺德的傻逼搏命。但是那時候他比較的蠢,於是這個謠言不僅取信於人,還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當他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是個禍害的時候,整件事情就開始失控了。
那對角就是這時候被他鋸掉的。
法亟展示了自己的神族身份,出面要帶走這隻惡鬼,加以教化。
這次沒有人再出來救他,因為所有人都不喜歡不詳的東西。
之後的經歷如果可以,明韞冰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第二遍。
若不是極深的痛苦再次觸動了那根專司痛苦的神經,他本來一點都不想記住這些事。
密摺是神族給人族的心情赦免符,可以將極其痛苦的事折起,不至於承受不了而崩潰。——不知道天道怎麼想的,總之明韞冰那顆緩慢跳動的心臟裡,也有一張密摺。
他那張折的是時間,折了二十年。
就是在那時候折的。
密摺這種東西就算只是折一段痛苦的記憶,都非常困難,要不是真的到了極端崩潰的地步,是不可能准許一個都不算人的東西罔顧天數,疊起二十年這麼久的。
因為此後拆開這段時間的時候,釋放的巨大力量甚至可以在瞬間夷平一個像奈何天那樣廣袤的絕域。這種極具破壞力的東西,怎麼能掌握在一個絕對窮兇極惡的人手中。
法亟將他帶到了一個叫無望涯的地方,然後引下八十一道天雷將他禁錮在那裡,跪在地上,仰著頭,再進一步就是深淵萬丈,跪在那裡,隨時都會被粉身碎骨的恐懼折磨著。
他被下了一個教化術法,每一次心頭湧起反心時,嘴上就不受控制地說出一句:“我十惡不赦——不——啊!”
一個巴掌狠狠地抽在臉上,響亮的一聲——他整個人都被打的歪倒,又被雷電的禁錮在肩背上灼出一條焦黑的傷痕。
明韞冰在昏天倒地的痛苦之中抬起頭,看見打他的是由灼亮的雷電聚成的一個人形,那五官竟然和樸老先生隱隱相似!
須臾,它又變成樵夫夫妻,大毛的母親……儘管長相不同,但相同的是他們眼裡如出一轍的冷漠。就像在看怪物一樣地看著他,就像恨不得將他殺之而後快!
“怎麼養都養不熟的小怪物……”
“不想老夫殫精竭慮教導的,卻是一隻為禍人間的孽畜……”
“你竟然和這樣的妖怪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