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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強坐起一點,不明所以地看過來。
明韞冰表情很平靜:“你是梁陳吧——降真門的門主。”
他眉毛聚起來,像一個疑惑。
明韞冰:“你的畫像從這裡賣到南國,下次用美人計記得換張臉。”
然而這位重傷者聽完這幾句,被刮傷也顯得很英俊的臉上卻顯露出了非常逼真的茫然:“我……我不記得了。”
“啪嗒——”明韞冰把茶杯釘在了桌上。
他眼神有點恐怖,所以這位不知道是碰瓷高階人士還是戲精高階人士,臉上還流露出一點輕微的謹慎:“你知道我是誰嗎?”
一滴,兩滴,三滴……更漏子敲了一下。
屋裡的死寂被打破,明韞冰起身下了判定:“你就是梁陳。”
“你去哪兒——”
回答他的是一聲門扣上的輕響。
明韞冰討厭說假話,討厭應付了事,討厭一切不真誠。他決定幹一點缺德事,遂去唸恩房裡搶了他最愛的春宮圖冊,又去廚房把本來是為鄔長老小火慢燉十四個時辰的小雞蘑菇湯端走了,在兩個同門同時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終於好受了一點。
“在幹什麼呢徒弟?”水榭的連廊上,痛失愛湯的鄔長老踱步而來。
一見他拿什麼東西下湯,鄔梵天臉部一陣五彩紛呈:“好歹你也看個西遊記吧……烏雞國那一章就不錯。”
明韞冰掃了他一眼。——其實他根本沒在看,都是動作的拼合而已,搭積木一樣,有什麼好看。
鄔梵天在他對面坐下:“有心事啊?”
“是不是這次出門被師父的赫赫威風嚇到啦?”
明韞冰稍微坐正了一點,無視了鄔道長自動從懷裡掏出碗筷的動作,看著這雙風霜的眼睛,說道:“我有一個問題。”
“問吧,師父就是解惑的。”
“為什麼你修的是幌道?”
這問題完全不帶尊重,帶著些咄咄逼人的躁厲,但少年眼中那種既冷漠,又非要個答案的執拗,對鄔道長來說,卻是有些熟悉的。
因為每個人都會有那樣的時候——他也有過。
就算明韞冰表面上看起來有多事不關己,他也並不是真的不關心萬事。因為真正斷絕六根的人,是絕對不會有任何痛苦的。
他不一樣。
鄔梵天細細地把冒著熱氣的雞湯從大盅裡撈出來,熬的非常軟爛的雞肉顫顫巍巍地露出雪白的內裡,配合山泉滋潤出來的鮮嫩小蘑菇,盛在乾淨的骨瓷碗裡,讓人食指大動。
老頭兒裝了一整碗,明韞冰還以為他要大快朵頤了,誰知道他把碗一推,大方地送了過來。
他無聲地搖頭,但鄔道長很堅持:“嘗一下嘛,就一口。一口。一。”
“……”
明韞冰不喜歡吃人族的食物,其實是有原因的。
他剛出生那年,還不知道怎麼掩飾自己的原形,獠牙和腦門上的角收不起來。但小孩子其實不介意這些奇形怪狀,所以他跟人類的小孩玩到了一起,被他們投餵了很多甜甜膩膩的食物,大多是糖果糊糊,冰糖山楂之類的,很是美味。
後來不幸有個大人擔心孩子安全,來他們跳山羊的地方瞅了一眼,一眼就看見長了三對角的小妖怪。那壯漢一嗓子喊來了十幾個人,直接把這隻恐怖的小崽子亂棍打出了八里地。
明韞冰雖然不是飛禽類,但莫名有很強的雛鳥情結。雖然被打成了驚弓之鳥,也依然不依不饒地爬回去找好朋友。所有人驚恐不已,覺得這妖怪絕對是想把他們滅門,後來據說不知什麼高人指點,他們發明了一種絕妙的保命大法。
——主動把妖怪餵飽,它心滿意足了肯定不會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