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起身,一想兒子怕他,又坐回去。
一盞茶左右,衛青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去,張賀端著果盤過來:「大將軍,請用。」
衛青本能接過去:「給我的?」
「是的。殿下吩咐的。」果盤裡還有個小水壺以及一個杯。
衛青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他有心了。你忙去吧,不必伺候。」
「諾。」
很多世家子弟嘲諷衛青出身低微,張賀因為不被重視不曾詆毀過他,反而崇拜他。他若有衛青的才能,隨軍入伍一戰封侯,整個張家都會以他為榮。
張賀後來進了博望苑,沒少替小太子給衛家人送東西,看出小太子喜歡舅舅們,愛屋及烏,他對衛青越發好感。
張賀見他身上沒有一絲官威,同他說話很是和氣,越發喜歡這位大將軍。
廚子開始準備晚飯,張賀不知聽誰說過,軍人都愛吃肉,他令廚子多殺兩隻雞,素菜可以少一些。
晚飯衛青吃多了,衛青的兩個兒子也吃多了。小太子吃得剛剛好。他看到弟弟妹妹們不想睡,他小表妹哼哼唧唧肚子難受,就令奴僕準備燈籠,去果林裡玩。
衛青跟上勸他:「天黑了,該洗洗睡了。」
「舅舅睡得著?」小太子瞥一眼他的腹部,不要以為他沒看見舅舅偷偷松過腰帶。
衛青朝外甥臉上捏一下,他知道的太多了。
這幾日衛青在府裡也沒少用山珍河鮮,不知是他府裡的廚子廚藝不佳,還是缺了什麼,燉雞不如博望苑的入味,魚湯不如博望苑的廚子做的鮮。他還是頭一次知道魚湯是乳白色的。也不知裡頭放了什麼。
衛青喝湯湯鮮美,吃肉肉軟爛,就連炊餅也比他的廚子做的勁道,不知不覺就吃撐了。
「林子裡有什麼可玩的?」衛青問。
小太子指著樹幹。衛青看過去:「知了?」
「是的。抓來烤著吃。」
衛青眉頭微蹙:「你吃?沒吃飽?」
「明早吃。我的廚子說剛脫殼的知了用鐵鍋煎著吃很香很香。」小太子得知老父親給他母后四口鐵鍋,也找他要四口。小太子自己留一口,剩下三口大鍋都送到博望苑。他正院的庖廚得兩口,一口最大的鍋送去奴僕做飯的庖廚。
有了鐵鍋做飯很容易。比如如今天熱,早上一鍋粥,一些涼拌菜就行了。等到冬季,早上一鍋粥,一些醃菜。午飯更簡單,一鍋燉菜,燉菜上放籠屜蒸餅。奴僕吃膩了清水煮菜、蒸菜,很喜歡先用鐵鍋炒一下再加水燉的菜。
張賀有一日看到奴僕到外面河裡抓幾條魚,放許多豆腐進去,心說這樣能好吃嗎。魚用豬油煎過再煮自然很好吃。張賀頓時明白為何給他當副手的前一任博望苑管事到博望苑不足兩年卻胖兩圈。
博望苑奴僕的飯菜快趕上他家了。
也不怪多年以前許多平民堵宮門求陛下允許他們入上林苑為奴。
衛青相信博望苑的廚子有這個手藝。
「其實樹上的也可以吃。」衛青指著趴在樹上、幾乎跟樹皮融為一體的知了。
小太子好奇地問:「舅舅吃過?」
衛青笑笑沒有回答。
小太子明白,他二十多年前吃過。
那是一段衛青此生都無法忘記的記憶,也是他難以釋懷的往事。小太子不再問,給他一把鐵鍬,「舅舅,燈給我。」
「怎麼了?」衛青問。
小太子指著樹根:「挖土裡的知了啊。」
衛青失笑:「那你往後退一點。」
找到一個小小的孔,一鐵鍬下去,土裡的知了被挖出來。小太子喊小表妹過來撿知了。
衛青瞥一眼頭髮凌亂,小臉上也不知是泥還是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