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雖然不住在宣室殿,但宣室殿宦官也為他收拾出一處休息室,正是劉徹書房。書房有榻有被褥,太子令宣室殿宦官把兒子送過去。
小孩走後,太子處理完最後一份奏表,令黃門趁著還沒下雪發還各府。霍去病見他起來伸個懶腰活動筋骨,後知後覺,「你剛剛故意的?」
太子點頭:「也不知跟誰學的,竟然會撒潑打滾。讓他知道這招不好使,不必訓他他也不會再用。」
小劉進剛剛哭得撕心裂肺,霍去病都想勸他抱起來哄哄了。太子居然八風不動。這哪是親生父親,分明把兒子當朝臣調教。霍去病又一次見識到太子的冷靜。
衛青不在,不然他會說,這才是太子。
小小年紀就想到殺弟,如今冷靜面對兒子又有何難。
「你不擔心他以後同你生分?」
太子笑道:「小孩三歲記事。不是虛三歲,是三週歲。」話鋒一轉,「他雖不記事,但他心裡知道,怎樣做能得到他想要的。他隱隱明白哭鬧無用,記事後也不會再用這招。如果現在慣著他,等他四五歲大還喜歡哭鬧,我們這些當長輩的就會認為,孩子大了怎麼還不懂事。」
霍去病點頭:「好比敬聲小的時候。」
「對。殊不知他不是不懂事,只是他更小的時候我們由著他,等他大了,我們不再慣著他,顯得他很不懂事。是我們變了。」
霍去病接道:「這個時候不扶著他成長,長大了嫌他長歪了,確實很沒道理。」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兒子,「霍嬗怎麼恰好相反?」
「你對他期望太高。你想想十幾歲的昭平君。隆慮姑母為他買命。霍嬗只是跟你頂幾句。」
霍去病心說,你也找個好點的比。
好一點的是霍光,是張安世。可朝中那麼多侍中、御史,也僅有一個霍光,一個張安世。好比軍中那麼多上過戰場的將軍,那麼多獨自帶過兵的將軍,這些年也只有一個大將軍和一位冠軍侯。
霍去病:「好像是我要求太高。」
「希望兒子封候拜將乃人之常情。」太子朝書房看去,「我希望他不憨不傻無病無災。他縱是奇才,也很難超過父皇。」
霍去病贊同:「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他能成為一位令萬民滿意的守成之君已是大漢之福。」
宣室殿宦官們互相看看,這是我們可以聽的嗎。
太子示意表兄出去透透氣。霍去病到外面不禁輕呼:「下雪了?」
突然出來眼睛不太適應,太子眨了眨眼,雪花飄過來:「剛剛下吧。」
十月和十一月也下過,只是雪一落地就化了。二人說話間,再次落下的雪花變大。
「這時候下雪好。麥根實了,地表的蟲子被凍死,又是一個好年景。」
霍去病:「去年大旱,今年再有天災,黎民百姓還怎麼活。」
太子點點頭:「一起用飯?」
以前霍去病就算特意來陪劉徹聊天,也不會一待就是半天。今日從巳時待到近未時,霍去病終於明白陛下為何像是厭惡了這座皇城,一年有多半時間在外面。
日日呆在說話都有迴音的殿內,宦官不敢陪聊,除了批閱奏章就是接見朝臣,這麼多年下來,換成他可能早瘋了。
「下午有什麼安排?」
太子:「這麼大的雪,下午應該沒人來找孤。正好進兒在宮裡待膩了,去那邊走走?」看向書樓方向。
下雪天書樓涼亭下沒什麼人,也沒有賣東西的小商小販,不必擔心被認出來,小劉進倒是可以撒開腿跑。
霍去病勸他先進去。太子沒戴帽,站在三面有風的高臺上片刻臉就吹涼了。太子令人去膳房問問中午吃什麼,倘若菜還沒做,就準備兩口暖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