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親說得好含蓄。小太子有理由懷疑表兄這樣問正是因為舅舅姨母們美化了他們遭遇的苦難:「在已逝的姑丈眼中奴隸等同牲畜。長大了可以幹活賣錢很好。死了也不心疼。表兄府上死了一隻雞心疼嗎?」
霍去病張口結舌,像是頭腦中有什麼東西炸開,他以前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可,人畢竟不是牲畜。」
劉徹瞪兒子,會不會說話!
小太子反瞪一眼老父親:「男奴如耕牛,女奴如肥羊,十歲左右的男女如同小羊崽子。三四歲大的幼童是小雞。蓋因小孩難養易夭折,不值什麼錢。」
霍去病突然說不出話,胸口憋得難受。
霍去病緩了許久,依然無法理解一向貼心的表弟怎麼能說出這樣刻薄的話:「那是舅舅啊。」
「孤宅心仁厚,自然不會把人當成兩腳羊。可是在很多公卿眼中他們就是啊。如今也是。」小太子轉向老父親,「你問父皇貧民和奴隸一樣嗎。」
貧民死了上告官府,廷尉嚴查。奴隸死了上告廷尉,廷尉會認為上告之人病得不輕。
這種情況劉徹自然知道。
宮裡也有奴隸。
像韓子仁自願入宮為奴,戶籍上依然是平民,劉徹要殺他也得胡謅一個罪名。斬殺奴隸就無需走這一步。
「據兒,你知道的太多了。」
修真界沒有奴隸,只有主僕契。劉據以前很不懂怎麼可以養一群奴隸,還把人跟牲畜一樣養。但他又很清楚此間像他這樣想的才奇怪。以免被當成鬼附身,他一直沒有跟任何人聊過「奴隸」。
小太子搖搖頭:「孩兒不知道的更多。表兄,你不要傷心啦。別人怎麼樣是別人的事,你不把府裡的奴隸當牲畜,無愧於心就好啦。」
這叫他如何無愧於心啊。
霍去病懂事時衛家已顯貴,劉徹賞的和衛子夫給的足夠衛家老小衣食無憂。再後來衛青從軍,衛家不止富貴還有兵權,平民生活也離霍去病越來越遠,他自然想不起來關心奴隸。衛家為奴的最後一年他才一歲不記事,他潛意識認為奴隸就是長平侯府或宮裡的奴隸那樣。
雖然日日要做活,但也不至於把人累死。吃穿不如平民,但食可果腹衣可蔽體,比貧民過得好。要不然二舅怎會寧願放棄在生父身邊為人的機會也要回到平陽侯府為奴。因為他這樣認為,霍去病一直知道他二舅幼年苦,偶爾想起來也心疼舅舅,但從來沒有很難受。
霍去病沉默下來,臉上神色複雜。
劉徹忍不住瞪兒子,用口型令其閉嘴。
小太子擦擦小手,託著下巴:「父皇一直不許我說話,你說吧。」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被你說了,朕還說什麼?」劉徹此刻真想打他。
霍去病眼睛濕潤,艱難地開口問:「所以據兒說的是普遍情況?」
「天下權貴一百家佔九十九戶。」小太子道。
霍去病很想問,那唯一一戶是不是就是長平侯府。
勇冠三軍的冠軍侯卻在張開口的那一瞬間退縮了。
劉徹揪住兒子的耳朵轉一圈,小太子很疼很疼,卻沒有哇哇大叫,也沒有任由淚水流下來:「父皇先提的。孩兒只是順著你的話說出奴隸現狀。」
劉徹鬆手:「你想幹什麼?」
「父皇說大漢人口增長緩慢?」
劉徹神色認真起來。
小太子:「冬去春來,萬物復甦,朝中也該有新的東西了不是嗎?」
劉徹挑眉,等著他語出驚人。
「從年後到二月底各地官吏都很閒。父皇不如叫他們統計天下有多少奴隸,給奴隸個身份?倘若主家解釋不清奴隸來源,那麼奴隸歸官府?不過這點不能叫官府以外的人知道。這樣做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