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譽一句話說得十分有家長風範,聽得鍾曉音差點把筷子掉鍋裡。
原來安家人是這麼個相處模式啊!
酒足飯飽,安舅舅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一頭扎進他那貓窩似的辦公室了,倒騰了一會出來,手上多了個珠寶首飾盒子。
「嘿嘿,鍾老闆,初次見面,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這……」鍾曉音倏地一下站起來了,因為她看見此刻安舅舅那首飾盒裡的東西,是一件玻璃種飄花翡翠玉鐲。
鍾曉音是識貨的,她不能收人家長輩這麼貴重的東西,儘管這對於安舅舅來說,可能就是個小玩意。
「我早就聽安譽說,鍾老闆你從事古風服飾造型設計,今天一見啊,我立馬就想起這鐲子了,它被你的氣質狠狠地拿捏了,它就該戴在你的手腕上!」
遇上安舅舅這一番熱情,鍾曉音算是棋逢對手了,她正自盤算著如何婉拒,身邊的小安總已然開口,沒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收下吧,我舅上一次逮到我帶女孩子回來吃飯,還是我上幼兒園大班的時候。」
「……」
鍾曉音最終還是收下了這隻手鐲。安舅舅樂得沒有絲毫大總裁的風範,席間還央著對方給他看了鍾小樓的幾款原創設計。
最後這位董事長再一次鑽回辦公室,不知道又從哪鼓搗出了幾件小玩意,一個南紅瑪瑙掛墜,一對黃玉耳墜,以及一塊打磨得圓溜溜的藍寶石,請鍾曉音幫著做幾枚首飾,說是要送給閨女當期末考試禮物。
鍾曉音爽快答應了,她的設計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從安然集團大樓出來時,時間已是午夜,與安舅舅道了別,她和安譽借著月色,漫步在寫字樓下的廣場上。
許是火鍋吃得熱氣騰騰,午夜的冷風灌進她沒戴圍巾的大衣領口,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寒冷。
說實話,她有點羨慕安譽。
儘管也是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但尚在這個家庭中的成員,每個人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超脫。
退一步親情淡漠,進一步過猶不及,尤其是在這樣一個財閥巨頭的家族裡,保持著恰到好處的關係。
「讀大學的那幾年,我在國外玩樂隊,我舅舅在緬甸玩賭石,外公又退休了,整個集團全靠我媽一個人撐著,後來我畢業了,我舅也被我媽從緬甸拎了回來。我媽可倒好,公司丟給我們兩個新手,一個人滿世界逍遙自在去了。」
走在在這冬末初春的午夜星光下,安譽輕描淡寫地說著話,如今描述起那些過往,像是不帶絲毫感情地敘述著別人的故事。
可鍾曉音知道,他那時應該是很想做音樂的吧。
如若不是他父親出軌,母親遠赴他鄉,她想,他大概不會這麼早接手家族企業,多半會出道成為一個明星,再加上家中的資源背景,一躍而升成為頂流,簡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時過境遷,那個少年的安譽,永遠留在那個根本觸不到夢想的舞蹈教室裡,再也出不來了。
重新回到那輛布加迪跑車上時,鍾曉音的手機忽然震動,是個外省的陌生號碼,她想也沒想便接起來了,她的客戶大部分都是外地到南城旅行的遊客,遍佈大江南北。
「您好,這裡是鍾小樓古裝攝影。」
電話另一端一開始沒什麼聲音,她還以為訊號不好,正打算重說一邊時,手機裡突然就傳出一個老太太的怒吼:
「鍾曉音!你擱哪呢?還知不知道回家了?你爹出事了!你知不知道?啊?你爹摔了!讓狗咬了!住院了!我是你二姑,今天剛到,來伺候你爹,你趕緊給我過來!」
鍾曉音將手機拿得遠了些,那吼聲實在太大,吵得她耳朵嗡嗡的,連旁邊的安譽都跟著眉心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