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爹是為了你好。
這畸形的愛,還是從一開始就打消你的念頭吧。
溫連將那張字紙撕到徹底分辨不出字跡,而後才回身到講臺上,面不改色地繼續講課。
講著講著,太監又捧著張新的字紙,遞給溫連,「稟太傅,此乃殿下重寫過後的課業,請您檢查。」
溫連攤開一看,好嘛,這次藏都不藏了,直接滿篇土味情話小作文。如果江施琅是同性戀,說不定還真的會被這言辭懇切的文筆打動。
可惜溫連不是江施琅,也不是同性戀。
他冷著臉,再次撕碎,「殿下,勞您課後再重寫一次吧。」
崔晏靜靜地看著太監呈回來的情書碎紙,眼睫低垂,低聲道,「學生明白。」
他提起筆,攤平空白的字紙。
低著頭,一筆一畫,固執地寫。
溫連知道小紅從小便是一個很輕易鑽牛角尖的小孩,性子偏執,打定主意的事情想盡辦法也要做成。
就像那城隍廟裡的神像,一次做不好,便用錘子盡數打碎,加水和泥,重新再捏。他可以心無旁騖,重複枯燥乏味的事情千千萬萬次,直到神像成型。
溫連死後,為了復活溫連,他也可以割開自己的手放血,不怕疼,也不怕累,足足寫滿九萬八千張符紙。
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認定的人絕不會改變為此他可以付出漫長的時間,無數的精力,或是慘痛的代價。
如果他是小紅,在一個從小不被愛,不被信任的環境裡長大,興許也會變成這樣。
小紅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至少現在沒有,甚至看起來偏執到有些笨拙。
溫連看著他提筆寫字時認真的神情,抿了抿唇,終究忍不住打斷他的動作,低聲道,「殿下,本堂課要講的古文你可學會了?」
他忽地點名,諸位皇子以為是溫連刻意發難,都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看向崔晏。
「祝勇刺字明志的文章,孤清晨已經背過學會了。」崔晏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講起古文,「古傳澤州安縣有一名叫祝勇的富家弟子,行事浪蕩,為安縣四害之首。
眾百姓多年受祝勇折磨,苦不堪言。後有一名教書先生路經此地,知曉祝勇此人爭強好勝,與祝勇舌戰交鋒。
祝勇不敵他口舌伶俐,氣急嘔血,暈厥過去之後,眾人群起而攻之,任他求饒也不管不顧,險些將祝勇打死。」
溫連愣了愣,翻開書裡夾著的任務紙。教案的確講得是祝勇刺字這一段,崔晏分明一個字沒聽,一直低頭寫字,怎麼記得還這麼清楚。
他不知道的是,崔晏每日清早都能透過另一張任務紙,得知他每天要教的內容,仔細看過兩遍便都學會了。
溫連微微蹙眉,不大相信地繼續問,「那後面呢?」
「後來祝勇病癒,悔不當初,決心要拜此教書先生為師,誓要好好讀書,重新做人,於是敞開後背衣衫,讓先生使匕首在背上刺字以明志,先生便刺了一篇向學詩。」崔晏緩緩說罷,唇角微勾,低低道,「這篇向學詩,太傅可還需要孤再通背一遍?」
溫連:「……不必了。」
溫連此刻算徹底明白了,他可不是亂背的,他是有備而來的。
崔晏抬頭看向他,輕輕道,「太傅,可是我背得不好?」
溫連敷衍,「挺好的。」
聞言,崔晏垂下眼睫,繼續開口,「學生對這篇古文感悟頗深,可否請太傅放課後來清寧宮一趟,與我探討?」
聽到這話,溫連微微睜大眼睛,剛想拒絕,就聽在他一旁的崔清先他一步,冷冷開口,「皇兄,太傅這兩日教學疲累,是否應該讓太傅在放課後好好休息,而非一再纏著太傅到清寧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