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時間後,林鴻放開手,那具肥胖的身體滑落在地,已經沒了生機。那雙凸出的死魚眼睛依然不甘心地大睜著,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何招來殺身之禍。
林鴻漠然地盯著地上的人,倒出茶壺裡的水清洗右手。他洗了很久,茶水浸濕了屍體身上的綢緞。
「嬌氣又做作啊……」他蹲下身,輕聲道,「但是本相喜歡。」
第22章
半個月後,聽禪師唸佛講經的太后出關了。
她身著縞素,精神很好,神情平靜喜悅,命身邊的大宮女送大通禪師出宮。可這喜悅很快就被打破了。
宮女低聲稟告:「娘娘,左侍郎的父親已在殿外候了三天,求見娘娘。」
她遞上一張紙。
太后接過看了起來,臉上和風細雨的笑容消失了,滿臉陰沉憤怒,看完後,她氣得手指發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靜下來。
她冷冷道:「傳丞相入宮。」
林鴻似是早有準備,聽到傳召,面色如常地跟著宮女去太后寢宮。左侍郎的父親仍跪在殿外,林鴻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
剛走過去,身後傳來陰惻惻的憤怒聲音:「林鴻,你不得好死!我兒在黃泉路上等著你!」
林鴻面色不變,連腳步都絲毫沒有頓一下。
殿內,太后娘娘正背對著他修剪盆中蘭花,像是沒有聽到請安聲。
一炷香時間後,太后終於幽幽地長嘆了一聲,冷聲道:「丞相如今羽翼豐滿,早已不把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放在眼裡了。」
林鴻跪得筆直,道:「微臣不敢。娘娘不但是燕朝的頂樑柱,更是我林氏的主心骨。微臣能有今天,全然是倚靠娘娘如天之德,娘娘這話,真是折煞微臣了。」
「是嗎?」太后轉過身來,冷眼看著他,沒有賜座,依然讓他跪著。
「宿兒那孩子,雖說是頑劣了些,但到底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太后道,「他的父親是哀家的表兄,從小對哀家愛護有加,在外做著生意,年年都把最好的貨品御貢給哀家……但哀家卻連他的獨子都護不住,他就在外面等著哀家給他一個解釋,丞相啊,你讓哀家怎麼做?」
林鴻沉聲道:「左侍郎犯下滔天大罪,現畏罪自殺,朝廷不株連其族人已是法外開恩,娘娘何須交代?何況,娘娘是君,他是臣,他若敢強行要所謂的『交代』,臣立刻命人收監關押,以燕律定罪。」
太后冷冷地道:「丞相還想株連族人?要不要連哀家一起株連了?」
林鴻立刻低下頭:「微臣不敢。」
「就算他做錯了事,到底是林氏族人,你連族人都不保,你讓其他族人還怎麼信你,怎麼看你?」
林鴻肅然道:「臣只知天下,不知林氏。」
他這話說得強硬,太后的臉色卻緩和了些:「你啊……就是不懂得圓融變通,難免成為眾矢之的。就算他真的犯下滔天大罪,你難道不能壓一壓,等到哀家出關再行決議?天大的事情,拖一拖,也就變小了。你倒好,一人自盡,十七人發配到滄州,都走出兩百里地去了!」
林鴻動容地道:「娘娘不知,這些人仗著娘娘的祖蔭,在京裡橫著走,強搶民女、縱馬傷人、搶掠嫖賭的醃臢事不知做了多少。娘娘懿德淑嫻,怎能由著這些人敗壞聲名?不給他們下一劑狠藥,難道要天下人說我林氏一家獨大、無視法度?微臣這是壯士斷腕哪!」
太后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臉色好看了些,許久後道:「起來吧。」
林鴻感嘆道:「微臣知道,這事情做得不夠圓融,若是臣的父親在,想必能處理得更妥當。」
太后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掩唇輕咳了兩聲,轉移了話題:「皇帝與劉勇,最近還走得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