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緩步走出後苑,路上明妝追問面見官家的結果,儀王負著手道:「平淡得很,官家沒有動怒,也沒有發難,只說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既往不咎。」
明妝其實對官家的態度並不感興趣,但今日既然是為這個進宮的,自然要敷衍兩句,搜腸刮肚地問:「那官家減免你手上的公務了嗎?可削你的權啊?」
儀王搖了搖頭,「暫時倒沒有,但也不曾再委派什麼差事給我,想是不相信我,自此要冷淡我了吧。」
夾道高深,兩個人緩緩走在其中,抬起頭,只能看見窄窄的一道天。
明妝說不會的,「再等等,等官家想明白就好了。殿下承辦了這麼多公務,難得一回失手,官家會寬宥你的。」
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牽著她的手邁出了宣右門。
崇政殿中,官家獨自寂寂坐在圈椅裡,看著窗外的景緻發呆。
四月的天氣,已經很暖和了,風裡都帶上了初夏的味道,他卻仍覺得涼,中衣之外穿了一層薄薄的絲綿襖子,每次召見臣僚,都要小心地將袖子捲上兩道,以防不經意露出來,讓人看見。
有時覺得,身體裡好像住著另外一個人,他想伸左手,但身體裡的人卻伸出右手,這軀殼不由他操控。雖然這樣的時間並不多,但每每發作都讓他覺得惶恐,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許時間不多了,所以他開始加緊步調部署。太子之位還懸空,那幾個年長的兒子還在暗中較勁,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下定決心,將眼前這樁亟待解決的大事妥當處置。
遠處,不知是誰放了一隻風箏,紙蝴蝶大張著翅膀懸浮在視窗那片天空,雖然有線牽著,好像也飛得十分灑脫。
官家看得有些出神,看著看著,眼皮子沉重起來。
彌光抱來一條薄衾,替官家搭在身上。官家很固執,不到午睡的時候,即便是在圈椅裡打盹,也絕不上內寢躺著。彌光慣會伺候,待一切安頓好,擺手把侍立的人都遣了出去。
踱上廊廡,背著手打算去入內省,才走了幾步路,那個常替他傳口信的小黃門芒兒迎上來叉手行禮,「彌令,外頭有訊息。」
彌光腳下頓了頓,「哪裡的訊息?」
芒兒道:「儀王府的。」
彌光莫名看了他一眼,「儀王府?什麼訊息?」
芒兒道:「今日入內省採買宣紙布匹,是曹高班領著人出去的。先前小人與他閒聊,他隨口說起在外聽見的傳聞,據說易家小娘子在家大吵大鬧,要與儀王殿下退親,怕是不日就要入禁中求見聖人了。」
彌光吃了一驚,「易家小娘子要退親?為什麼?」
芒兒搖了搖頭,「曹高班沒能打聽出來,但依小人之見,這件事怕是不簡單。就在昨日,易小娘子陪著儀王殿下一道進宮,小人查問了一遍,有人看見易小娘子帶著五公主身邊的陶內人,在入內省附近徘徊過。」
這番話驚出了彌光一身冷汗,「她在入內省附近徘徊……她想幹什麼?」
芒兒向上覷了覷,「彌令,易小娘子為什麼會與儀王殿下定親,彌令還記得嗎?再者儀王殿下又為什麼想迎娶易小娘子……殿下的心思,彌令應當知道啊。」
怎麼能不知道,這兩個人本就是各懷鬼胎,一個想借陝州軍做靠山,一個想要他的人頭。
關於易明妝要報仇這件事,儀王曾經據實與他說起過,當時他心裡就直犯嘀咕,說不擔心是假的,再好的同盟,怕也敵不過枕頭風。他惴惴不安,與儀王商討,也得了儀王肯定的答覆——一個小丫頭,將來除掉便除掉了。
他相信儀王有這樣的魄力,但那是在易明妝沒有利用價值之後,而不是現在。
現在大局還未定,李宣凜又掌管著控鶴司,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