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罷大家移到亭中納涼用飲子,男人們各有差事在身,內宅事務基本不過問,飲了一盞茶就紛紛告辭了。明妝送李宣凜到門上,他腳下踟躕著,尷尬道:「其實今日的公務,我已經全安排好了,衙門裡也沒什麼要忙。我原是想著,下半晌可以留下陪陪你……」
明妝朝內望了眼,「長輩們怕是還要商量過禮事宜,你要是願意,就一道坐著。」
他只好搖頭,「還是算了,女眷們說話,我坐在那裡不合適,等略晚些再來看你。」說著下了臺階。
走上幾步,回身向她回了回手,「快進去,外面熱得很。」
明妝只是含笑望著他,看他走進日光下,披上一身輝煌。
還好張太美的馬車立刻便趕到了,他躬身坐進車內,不忘打起窗簾向她揮手,那臉上笑意真是止也止不住,隱約浮起少年人的朦朧羞澀之感,看得明妝一陣恍惚,待馬車走後對午盞道:「我好像看見初入府衙的李判了。那回他第 一次跟著爹爹回來,見了阿孃和我,就是這樣笑著。」
午盞嘖嘖,「以前的李判老氣橫秋的,現在不一樣了,像年輕人一樣有朝氣……」
話沒說完,就招來了小娘子不滿的抱怨:「他本來就年輕,哪裡老了!」
午盞直吐舌,「好好好,李判年輕著呢,是我信口胡謅,小娘子別惱。」一面挽著她的胳膊往園裡走,邊走邊道,「小娘子,你說奇不奇,郎主身邊有那麼多的郎將,少年從軍的也不在少數,偏偏李判被郎主帶回府衙借住。我想著,郎主不會早就看中他了吧,只等小娘子長大,就給小娘子做郎子。」
明妝抬眼望向廊外的長空,喃喃說也許吧,「爹爹和阿孃去得早,若是他們還活著,我與李判就不用經歷那麼多的波折,到了年紀安穩地過定、成婚,就像上京所有女孩子一樣。」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了那些波折,才讓後來的情義變得彌足珍貴,如果一切得來太容易,就不會那麼珍惜了。
慢慢踱迴廊亭裡,在亭外就聽長輩們議論得熱鬧,像親迎用什麼車馬呀,紅氈過不過門檻啊,簡直事無巨細。想是念著她沒有母親,所以格外慎重些,明妝心裡很感激外家,等樊大娘子和姚氏告辭後,便撒嬌抱住了袁老夫人,把臉抵在外祖母懷裡。
袁老夫人知道她的心思,感慨地樓緊了她,「我的般般,往後都是好日子。早前你配儀王,說實話我也覺得齊大非偶,並不十分合適,但見儀王一副誠心誠意求娶的模樣,也只好答應了。現如今你配俞白,這才是真正的好姻緣,不單是我,就連你舅舅舅母們也覺得甚好,想必你爹孃在天上也覺得欣慰。」說著輕拍那窄窄的脊背,唏噓道,「我的兒,這麼小小的人就要出閣了,外祖母心裡很不捨得。還有一個月光景,這段時候好生將養,女孩子豐腴些結實,往後掌家好些煩心的事,有個好的身底子,才能撐得住。」
黃氏聽了笑起來,「老太太是過於擔心了,般般十二歲掌家,就算添上郎子官場上人情往來的瑣事,她也應付得了。」
袁老夫人細想想,不由發笑,「可不是,我總拿她當孩子看,不知不覺她都十六了。當年我也是十六歲出閣,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媳婦熬成了婆,輪著張羅我的孫輩們嫁娶生子了……光陰如梭啊,現在回想起年輕時候來,就像昨日一樣。」說罷放開明妝,捋捋她的發道,「郎子那頭催得急,你自己要多費心思,看看缺什麼短什麼,預先準備起來。再者,我看你婆母很好,並不因兒子當上郡王而端架子,來提親也是實心實意的,人家真心待你,你也要真心待人家。不過他們老宅裡還有個大娘子,我聽說為人不怎麼寬厚,你們總有見面的時候,自己千萬留個心,話頭上也不能隨意應承,記著了?」
明妝說是,「那位唐大娘子上回來瞧過園子,話裡全是機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