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樣的人, 還要我細數你的不周?回到上京後, 你在爹孃跟前服侍過幾回?起先是不見蹤影,後來索性連家都不回, 在外面置辦起府邸來。我記得我曾說過,只許你成親之後開府, 你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嗎?罷, 你置辦府邸這事且不怪你, 但這府邸建成這麼久, 你就不曾想過回稟尊長一聲, 請爹孃走動走動, 或是乾脆接到府中奉養?」
當然關於這點錯漏,都是唐大娘子在他耳邊唸叨了很久的,連晚上說夢話都能倒背如流。先前自己遭罪,今日總算撂在了二郎臉上,自己在夫人面前算是交差了。拿餘光掃一眼坐在一旁的唐大娘子,果然見她臉上露出讚許之色,他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李宣凜呢,對這樣的指責毫無觸動,他也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孝子賢孫,面對父親的指責,淡淡道:「我職上很忙,父親剛才還叮囑我要盡心為官家辦差,家國不能兩全時,就請父親擔待吧。至於新府建成,沒有請尊長過來走動奉養,洪橋子大街的老宅是祖輩傳下來的,我不能硬逼父親離開故居,讓父親為難。若是父親覺得老宅年久老舊,我出一筆錢修繕修繕就是了,畢竟父親在裡面住了幾十年,內城喧鬧,怕父親不習慣。」
李度被他回得啞口無言,自己雖有大家長的覺悟,但口才不怎麼好,惱恨良久才道:「來不來是我的事,請不請就是你作為兒子的孝心了。你如今加官進爵,怕是愈發不將父母尊長放在眼裡了,若是你大哥還在,絕不會是這個模樣,我真是前世做了善事,養大你這麼個兒子。」
這話已經說出繭子來了,當初沒去陝州前,父親三番五次大罵,十分以生養了他為恥。他打下邶國受封國公後,本以為能令父親改觀,但發現照樣沒用,從那時起,他就不在乎父親的想法了。
輕舒一口氣,他在下首的圈椅裡坐了下來,「父親總是後悔自己生養了我,可大哥要是還活著,我看未必有我這樣的成就。我如今是郡王了,一品的爵位,父親知道嗎?郡王之上是國王1,國王之上是官家,難道父親以為大哥能爬上那兩個位置?」說著嗤地一笑,「我看父親平時膽小得很,沒想到還有如此野心,連殺頭都不怕。」
他一通歪曲,把李度都說愣了,一時面紅耳赤,氣得簡直要厥過去。
姚氏看看家主,心下有些怕,遲遲對兒子道:「二郎,別胡說,氣著你父親了。」
唐大娘子這時開了口,「你升了郡王,我們闔家都高興,都覺得你給家裡長了臉,但你不能因自己爬得高,就打算壓制你父親一頭。再怎麼說你都是他生的,家裡可不是官場,開國子也不興管郡王叫爹,二郎,你說是麼?」
李宣凜擺了擺手,不耐煩道:「大娘子不必同我說這個,我是個糙人,不懂咬文嚼字那一套,只知道兒子是一品,老子是五品,這五品的爵位還是因兒子得來的,老子不說高看兒子一眼,也不能一來就指著兒子的鼻子罵。」說著涎臉朝上首的人笑了笑,「父親總要成全兒子的體面,是不是?」
李度再次噎住了,仔細想想,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可是邊上的唐大娘子沒那麼好說話,她也不和他扯什麼老子兒子,轉頭四下打量了一眼,「我覺得這個園子不錯,比老宅好多了,住在內城樣樣方便,二郎,你快安排院子,我們這兩日就搬過來吧。」
這種類似的伎倆,李宣凜早在易家老太太身上見識過了,也不曾應她的話,隨手端起建盞抿了口茶湯。
唐大娘子「咦」了聲,「我的話,你聽見了麼?」
姚氏在圈椅裡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大娘子,咱們在洪橋子大街住得好好的,做什麼要搬到這裡來?」
唐大娘子哼笑了聲,「養兒防老,我和他父親如今都上了年紀,兒子既有大出息,合該父母跟著受用受用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