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興致盎然引發了他的尷尬,沉著的戰將終於有些不自在了,匆促否認,「哪裡有什麼求而不得!我這樣勸告你,是因為還不能信任儀王,且女孩子的感情珍貴,更要自矜自重。至於我,日後若是娶了親,自然真心待人家。我對她八分,她能還我六分,我就心滿意足了。」
明妝搖頭,沒想到李判這麼悲觀,「等你遇上了十分喜歡的姑娘,就會發現今日的八分實在太少了。好不容易來人間一趟,怎麼不盡興……」
嘴裡說著,跨過月洞門,不防新做的襦裙絆住了腳尖,身子往前,腿卻還在原地,心裡暗呼一聲不妙,人就往前撲倒下去。
小時候,她總是摔跤,阿孃說她腦子裡裝了好多奇思妙想,所以頭重腳輕。可明妝自己知道不是這樣,她就是有點大意,有點稀里糊塗,這些年明明已經小心得多了,卻還是常一不留神,馬失前蹄。
這麼大的姑娘,摔一跤很丟臉的,不過還好天色已晚,沒有外人。摔得多了,摔出了經驗,只要高高昂起腦袋,做好準備著陸,至多手掌蹭破點皮,不會傷到臉的。
一切準備就緒,結果千鈞一髮之際,像畫本上描述的那樣,她忽然落進了一個臂彎裡。那臂彎有力,一把便將她托住了。手裡的小燈籠咕嚕嚕滾出去,滾落在草底,蠟燭燒不破琉璃,很快熄滅,一切陷落進了黑暗裡。明妝只聽見咚咚的心跳和急速的喘息,還有自己劫後餘生的慶幸,「好險……好險……」
可是這樣與李判的親近,還是第 一次呢。
因離得很近,她能聞見他領口飄散出來的青梔香,被體溫一暈染,變得那麼醇厚溫暖。沒來由地,心跳驟急,像潮水一浪高過一浪。她忙站直身子,無措地抿了抿頭,「還好李判在,要不然今日可摔得不輕。」說罷裝模作樣轉開身,「咦,我的燈呢……」
李宣凜站在那裡,女孩子輕盈的分量,曾經短暫停留在他臂彎,他一直知道般般長大了,但好像從來沒有一次,像今日這樣清晰地意識到。
腦子發空,心頭震盪,這些都不足以表達他現在的心境……彷彿一直懸著的那根弦絲被撥動了,嗡然作響,多日的困惑,也逐漸變得明朗起來。
他不該再拿她當孩子了,她也不是甩著葦杆,在院子裡吹蘆花的小姑娘。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聰明、透徹、別致,甚至……香軟,她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全部的美好,所有人都發現了,只有他還蒙在鼓裡。
她提溜著她的小燈籠過來了,若無其事地說:「幸好沒摔壞,你有火鐮嗎,把它點起來吧!」
男人腰上一般都配著蹀躞七事,取火很簡單。她揭開琉璃罩子,他引燃了火絨,燈籠很快重新亮起來,那一簇火光照著彼此,相視一眼,都有些訕訕。
所幸明妝是個爽朗的姑娘,她朝前指了指,「看,橘春她們來迎你了。」
李宣凜順著指引看過去,果然見兩個女使挑著燈籠過來。心裡兵荒馬亂,久久不能平息,便匆促道:「讓她們送小娘子回去。我晚間有要事,過會兒還要出門一趟,今晚不一定回得來,小娘子不用讓人給我送晨食了。」
明妝哦了聲,「這麼晚還要出去嗎?」但他既有公務要忙,自己也不便過問,只好點了點頭,在新冬的陪同下,返回東園了。
第46章
回到自己的小院, 洗漱過後預備上床,想起剛才那一攙扶,還有些心神不寧。
臉頰上熱烘烘的,明妝探著脖子朝外喊:「把炭盆搬出去。」
聞訊進來的午盞納罕不已, 「房裡早就不燒炭了, 哪兒來的炭盆。」一面又問,「小娘子怎麼了, 熱麼?」
明妝掖了掖臉, 「今夜怎麼像入了夏似的, 要驚蟄了?下雨打雷?」
午盞笑道:「外頭都起霧了,